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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退退退下! (布丁琉璃)


  霍骘眸色一冷,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太后立即明白了一切,恨声道:“哀家早说过,你中计了,霍骘。沈玹早知道夏绿是细作,这才将计就计,引你入埋伏!”
  “我今日舍命来此,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霍骘丝毫不惧,眼底一片血红,俯身蹲下,将梁太后背在肩上,沉声道,“我拼死,也会送你出去!”
  “没用的,霍骘……”
  有湿冷的泪渍滴落在他脖子上,梁太后伏在他肌肉虬结的背上,声音因极度痛楚而发着颤,说:“霍骘,你别恨哀家,哀家会为你报仇的!”
  说着,她露出了藏在袖中的一截断箭。
  沈玹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沉声喝道:“蒋射,拦住她!”
  一箭飞出,擦着梁太后的肩膀掠过,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梁太后手中的断箭已贯穿了霍骘的脖颈,霎时间鲜血狂溅三尺多高,一股一股喷在梁太后苍老疲惫的脸上,将她衬得如同深夜里的恶鬼。
  霍骘瞪大眼,似乎到死都不相信,自己拼死也要护在身后的人竟然亲手杀了他!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身体僵硬地朝后扭了扭,像是要最后看一眼他那狠辣无情的蛇蝎妇人……可他没有成功,高大健壮的身体无力地朝一旁扑倒,溅起一地尘埃。
  浓稠的鲜血汩汩淌出,在霍骘的尸体旁汇成一汪血泊,被夜色浸润成深沉的深紫色。
  一时间,四周静得可闻落针。
  梁太后捂着脱臼的手臂,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脸上溅着她姘夫的鲜血,赤红着眼一字一句厉声道:“霍骘劫持哀家,已被哀家就地……正法!沈玹,还不将哀家扶回去,将这逆贼……碎尸、万段!”
  她面目可怖,宛如恶鬼,可言辞间未有一丝悲伤,好像她满手满身沾上的只是普通的鸡血鸭血。
  好一个断腕求生!沈玹握紧了刀柄,缓缓拧眉,眸中阴鸷无比。
  清理后事花了不少时辰,等到沈玹向皇帝汇报完今夜变故,将一切安排妥当时,已是临近子时。
  回府的马车上,萧长宁心绪复杂,问道:“太后真把霍骘杀了?”
  沈玹按膝而坐,凌厉的眉眼中如凝结着冰霜,鬓角垂缨随着马车轻轻摇晃,道:“按原计划,只要抓住霍骘,让他供出太后是主谋,一切都会结束。现在太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受霍骘挟持,死无对证,此事就棘手多了,不好明着处理。”
  萧长宁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霍骘铁血朝堂十余年,竟然死在了那样一个狠毒妇人手里,成了她玩弄权术的牺牲品。
  萧长宁哼了一声,“真是应了一句话,祸害遗千年。”
  “别担心,太后自有皇上处置,毕竟,你那个心机深沉的弟弟也不是好对付之人。”说着,沈玹笑了声,眉眼间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单手揽住萧长宁的腰,在她耳畔低沉道,“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马车晃荡,两人身体挨着身体,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都不可能瞒住对方。萧长宁怔怔地望着他,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两人都压抑了太久,等待了太久,这种事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萧长宁心不在焉地沐浴完,一回到寝房,便被沈玹一把打横抱起,欺身压在了床榻上。
  他的吻急切而热烈,侵略性极强,修长的五指摩挲着她带着湿气的脸庞,又顺着鬓角插-入她松散柔滑的发间,舌头长驱直入,不断顶弄她的口腔,直到逼出她嘴里细碎的呜咽为止。
  萧长宁的手无措地揪住他半敞开的衣襟,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自己的衣物被剥了个干净,一股隆冬的寒意席卷全身。她打了个哆嗦,并未受冻太久,一具比炭火更为炙热的结实身躯覆了上来,驱散了寒冷。
  “沈玹……”萧长宁不安地唤他,眸中水光荡漾,对接下来的事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沈玹从她嘴中撤出,拇指擦去她唇角晶莹的水渍,暗哑道:“为我宽衣。”


第53章 道破
  锦衣卫北镇抚司有一座诏狱, 乃是关押皇帝钦点重犯的所在,与东厂刑狱齐名, 被称为京师最可怖的地方之一
  而此时, 阴森黑暗的诏狱最底层,一股血腥味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水汽迷蒙中, 隐隐约约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
  “杏花又一村,细雨晚来风,西山万里, 衣鬓轻湿沾残红……”
  是个很晴朗的少年音, 尾音上扬, 带着些许俏皮的意味, 但在阴煞煞、凉飕飕的诏狱之内, 却显得十分的诡谲,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之气。
  越瑶照例视察诏狱, 走到最底层的铁栅栏前,却见加重的大锁已被人打开。栅栏里头, 石阶蜿蜒延伸到黑漆漆的地下室,那不成曲调的歌声仍断断续续,如蛛网束缚。
  这个声音是十分熟悉的。越瑶拧了拧眉, 问狱卒道:“陛下来这作甚?几时来的?”
  “回抚使大人,皇上来了不到一刻钟, 也没做什么, 就是守着太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狱卒一慌,忙改口道,“守着废太后,唱、唱歌。”
  越瑶抱着刀倚在斑驳潮湿的墙上,火把的光芒镀在她英气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明艳和柔软。
  半晌,她道:“看好里面,别出事。”
  狱卒领命,道了声:“是。”
  诏狱底层的湿气实在太重了,越瑶素来不喜,交代完事情便转身出了牢门,站在诏狱的檐下,望着云层间隐现的星月发呆。
  “皇上竟还记得这首歌。”越瑶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感慨,片刻又自言自语地叹了声,“兴许,该准备一口上等的棺材了。”
  “这是朕母妃生前最爱唱的一首歌,父皇也爱听,常常陪着她调琴谱曲,一坐就是一整天。”诏狱底层的水牢之中,萧桓仍穿着今日宫宴之时的朱红绣金龙袍,端坐在铁牢外唯一干净的椅子上,白皙的面容浸润在深蓝的夜色中,晦暗难辨。
  他明明是在笑,但笑意不曾到达眼底。
  水牢是一座地底的水池,池底不深,堪堪到一个成年人的肩脖处。此时正是隆冬,里面的水黑臭浑浊,且冷得宛如刀削,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腐味,若是夏日则更可怕,整个池子的黑水都荡着绿光,上面飘满了淹死的鼠蚁爬虫……
  萧桓的目光望向被铁链锁在池中的女人,说:“朕已经记不清生母的容颜了,唯独还记得她当年常唱的这首歌,你呢?你可还记得?”
  梁太后整个人浸在又冷又脏的水中,铁索拷住她的手腕,将她两只手臂高高吊起。她嘴唇惨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那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胸口,并且还在以缓慢的速度持续上涨。
  “小畜生……”她咬牙骂道,“有本事……你杀了哀家!”
  “哀家?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脸自称是‘哀家’?霍骘死了,朕杀不了你,但,也绝不让你好活。”
  萧桓笑了声,起身隔着铁栅栏观望她痛苦的模样,“这水会慢慢上涨,压迫你的胸腔,压迫你的喉咙,使你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等水淹到你的脖子,你会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了,又闷又疼。不过不用担心,在你快要憋死之时,水流又会下降到你的腰部,给你缓冲的时间,再慢慢上涨,如此日复一日,让你时刻在生与死的界限挣扎……你会越来越冷,越来越难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一顿,随即抱臂道:“啊,险些忘了。当年你就是用这座诏狱一个个逼死了父皇身边的重臣,这座水牢的残忍之处,你应是比谁都熟悉吧?”
  水流哗哗搅动,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梁太后疯狂挣扎道:“哀家真后悔……当初没有掐死你!你这骗子!”
  萧桓哈哈大笑。他的笑是爽朗的,透着少年人的稚气,如同一只破茧而出的、慢慢梳理翅膀的蝶。
  “现在说什么后不后悔的,还有意义么?朕曾经那么怕你,每夜从噩梦中惊醒,睁着眼睛一宿不眠,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做错了一件事,就会像静王兄一般被你处死。可是渐渐的,朕不怕了,朕对你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复仇的恨意。因为朕知道,只有强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萧桓审视着他的阶下囚,这个女人曾经给与了他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战栗,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云翳笼罩在他心头,让他无法喘息……而现在,她却只能像一条拔了牙齿的老狗,无力地朝自己狂吠。
  “朕,做到了。”
  梁太后的身躯因极度的寒冷和愤怒而颤抖,连带着铁索发出哗哗的颤音,回荡在幽冷的水牢中,像是一首凄怆的招魂曲。
  “你不得好死……”水池的水已经淹到了梁太后的脖子,她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生生挤出般艰难,恶声诅咒面前的胜利者——这位曾经被她玩弄于股掌的少年帝王。
  “萧桓!你和你……爹娘一样……下地狱……不得好死!”
  萧桓无动于衷,“放心,即便是下地狱,也是你先朕一步。”说着,他眸子一暗,复杂道:“说起来,朕还是有点佩服你。你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可以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心爱之人杀死,可……朕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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