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别来无恙 (楚千墨)

　　他特别把已故王妃四个字咬得很重。
　　皇上一听这话，深以为然地略略点了点头。
　　但是众臣们此刻却不免有些犯了嘀咕，但凡要些脸面的，对于将女儿嫁与别人做继室，便有些抹不开。现在看来，并不是继室，而是侧妃，侧妃那就是妾。
　　这样可就不但面子得不到，连实惠也不到了。
　　皇上开口道：“千羽，不论休弃之事是真还是谣传，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是，燕氏女遭遇横祸，已经阴阳相隔，你也不必太过挂怀！续娶是为上官家开枝散叶，这是人伦大事，你也不必推辞！”
　　上官千羽行礼道：“多谢皇上！臣无意纳妾，皇上的关心，臣感激不尽！”
　　皇上看了他一眼，他都说了是续娶，上官千羽却偏偏说是纳妾，他缓缓道：“胡闹，哪有妻位空缺，先谈纳妾的道理？朕为你赐一门婚事！”
　　这意思，还是想要为他赐婚了。
　　上官千羽淡淡地道：“皇上，燕氏女不论是生是死，都是清河王妃。上官家秉承祖训，一生只娶一妻，不纳妾室。如今燕氏女生死不明，臣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也不能做上官家不肖子孙，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眉眼一厉，冷冷道：“燕氏女不是已经死了吗？”
　　皇甫彦立刻在一边不阴不阳地道：“是呀，清河王，燕氏女已经死于非命，你却要在这里逆父皇之旨，莫不是恃宠而骄？”
　　上官千羽看也没看他一眼，转对皇上跪下，声音清朗凛冽，道：“回皇上，燕氏之女或者已经死了，但她活在臣的心里。什么时候，她在臣心中死去，才是真的死了！”
　　皇上听了这话，简直是要把你鼻子气歪了，说了半天，他还是为个死人不愿意续娶。
　　皇甫景琰出列道：“父皇，如今清河王妃的事过去不到百日，尸骨未寒，清河王心中顾念，不愿续娶，正可见清河王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不正是父皇看重清河王的地方吗？”


第757章 家事
　　皇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上官千羽一眼，见他表情虽淡，眼中却是一片清明，清明之中又透着坚定。
　　这小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年纪虽小，行事却一直稳重端方，可该有的棱角从来不缺。若强行给他赐婚，成人之美的事反倒变成强人所难，就没有必要了。
　　虽然这小子不听话，让皇上有些恼火，但是，这小子脾气虽大，本事也不小，他十二岁时，皇上出于照顾之心，让他进禁卫军里当一个禁军，他凭着自己的本事，才十六岁，便做到左都统领。
　　在他成为左都统领时，皇上见他年纪虽轻，处事却老练周到，圆转如意，行事又中正有度，一个左都统领，他做得游刃有余，加上京畿卫牛冠平能力平平，他有心撤换，便让上官千羽兼了京畿卫副统领之职。
　　上官千羽做了副统领之后，却并不急功冒进，更没有将京畿卫的大权全握，相反，他处在幕后，助牛冠平处理一应事务，却将功劳全都让给了牛冠平，京畿卫内部平衡，办事得力，不管谁是统领，皇上也不在意。
　　所以京畿卫的牛冠平明明能力不足，在京畿卫统领的职位上却安安稳稳地做了五年有余，不但无过，偶尔还能立些小功。
　　皇上明知道这些是上官千羽之功，但上官千羽既然知道隐藏锋芒，想必也知道自己的年纪，若是锋芒太显，会惹人妒忌，对于这点，皇上对他也就越发欣赏。
　　何况，还有死去的长公主的情份在。
　　皇上想给上官千羽赐婚，的确是已经起意，不然，皇后也不会透了这口风出去。不过此刻，皇上觉得，景琰说的也有道理，此事过去不过两个多月，连百日也没到，若是上官千羽立刻续娶了，反倒让京城里的人觉得他薄幸无情。
　　上官千羽不论是真的不想续娶，还是假的不想续娶，无疑现在都不是最佳时候。
　　这孩子虑事周密，必然是不想落个薄幸的名声，倒是自己太急了。
　　皇甫景琰又笑道：“父皇，您虽然是舅舅，也不能为了想抱皇外孙，就给上官表哥安排婚事！千羽表哥人才出众，年少有为，想嫁他的姑娘排成排，京城都能绕三圈了，您还担心他打光棍啊？”
　　五皇子这话一说，顿时有乖觉的立刻就笑了起来。
　　五皇子这话直接就给归于舅舅关心外甥，而不是皇上要赐婚臣子，君臣之间，君出无戏言，上官千羽要是不接受皇上赐婚的旨意，那是抗旨不遵，皇上为了皇帝的威严，杀头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舅甥之间，就没有这么枯梗死板了。家事和国事，原本就不一样。
　　皇上板着脸瞪他，指着他，又指太子，二皇子，佯怒喝道：“你们知道朕想抱孙子，还不一个个的给我努力？”说着，却是一笑。
　　皇上一笑，整个朝堂顿时气氛一松。
　　左丞罗政也立刻笑道：“要是清河王都能打光棍，这世上找不到妻子的光棍可就多了！”


第758章 劝告
　　连左丞都一起开起了玩笑，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就松活下来。
　　刚才一个要赐婚，一个冷拒。
　　一个威压，一个硬扛。
　　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子。
　　气氛僵持，眼见得皇上觉得面子下不去，就要动怒了，后果怎么样，还不可知。
　　幸好五皇子一番话，就轻描淡写地四两拨千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就松快下来。
　　太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原本想借这个机会，让皇上给上官千羽赐一个空有名爵却无实力的岳家，让上官千羽不可能借助到岳家的力量而更加强大。
　　如果上官千羽执意不肯，父皇必恼上官千羽不知好歹，自己略加挑拨，正好挑动父皇的怒火，让父皇对上官千羽心生不满，甚至降罪。
　　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是他想看到的。
　　但现在，五皇子说动了父皇，暂时不为上官千羽指婚。而且，五皇子已经是定性为家事，若他再扯到君臣之道来，反倒着了痕迹，而且，会引起父皇反感。
　　所以，他也笑了一笑，潇洒地道：“这婚姻之事，原本就讲个情投意合，两相情愿！既然千羽表弟心里还放不下燕氏女，父皇您这个当舅舅的，还是先给千羽表弟一些时日吧！”
　　皇上哼了一声，道：“有人要做情圣，朕能挡着吗？”但他虽说语气不悦，眼中却含笑，却是在开玩笑。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朝事已经论完，皇上的怒气还没有涌上来就已经在一片轻松的氛围之中消散，再说这些毕竟是家事，在朝堂上说也不合适，皇上一声退朝，众臣们也就纷纷离去。
　　太子眼神阴沉地看了上官千羽一眼，冷冷一笑，扬长而去。
　　五皇子的手在上官千羽肩上轻轻拍了一拍，也离去了。
　　上官千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三皇子皇甫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笑道：“千羽表弟，皇恩天威，别人看来是无上荣耀的事，你却避如蛇蝎！男儿三妻四妾原本平常，何况你是清河王，父皇赐的婚事，还能差了吗，你何必这么倔强呢？”
　　上官千羽知道皇甫霆是一片好意。
　　他抱拳道：“多谢岷王殿下，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既已娶燕青蕊，此生便不会再娶她人。”
　　皇甫霆道：“可是，那燕青蕊不是已经死了吗？”
　　上官千羽眼眸一黯，却是斩钉截铁地道：“她若活着，是我上官千羽唯一的妻；她若死了，也是我上官千羽唯一的妻！”
　　皇甫霆听得一怔，上官千羽说的是妻，而不是王妃，这两个称呼虽然听起来好像差不多，其实相差甚远。
　　一个堂堂王爷，只娶一妻已经是天下少有，还不论生死都只娶一个，连皇甫霆也觉得难以理解了，他不禁道：“千羽，不是三表兄要多嘴，你可是皇姑姑唯一的儿子，那燕青蕊若活着，你只认她这一妻，倒也无妨。可她若死了，你还只认她这一妻，不肯另娶，那上官家的香火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让上官家断子绝孙不成？”


第759章 闭嘴
　　上官千羽淡然道：“上官家的祖训，原本有娶妻不纳妾这一条，既然香火与祖训不能两全，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皇甫霆无语地道：“千羽，叫我说你什么好，你办事稳重妥当，圆转如意，面面俱到，为何在此事上倒是古板呆滞，毫不变通？”
　　上官千羽摇了摇头，对着皇甫霆微微一揖，却是什么也不想多说了。
　　皇甫霆无奈地摇头，也离去了。
　　退朝后，上官千羽面沉如水，明宇也不敢多问，路上把车赶得飞快，回清河王府。
　　明宇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多了一句嘴：“王爷，燕小姐她……”
　　上官千羽淡淡瞥他一眼，不辨喜怒。
　　明宇一咬牙，一梗脖子，不怕死地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道：“您一直觉得燕小姐没有死，但目前也没有太多的证据，您就一直找下去吗？”
　　上官千羽冷冷道：“你是要教我做事吗？”
　　明宇看见王爷的目光冷如冰碴，心中有些悚然，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属下不敢，只是，属下觉得，若是燕小姐还活着，王爷这么找下去，多久都是值得的，但要是……要是……王爷岂不是在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