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这身子,也还需要好好调养才行啊。
否则……
下次那小姑娘再端来两碟子点心,他不得畏之如虎了?
这样一想,晏池更觉好笑。
才因为那两碟子点心而痛成这样,他倒是想起下一次来了,莫不是,他现在倒有些喜欢跟自己过不去了?
……
次日一早,陆寻就起身了。
她还记挂着晏池今天要离府去寒山书院呢,想来在福寿居里用了早膳,晏池也差不多应该启程了,府里众小辈倒是正好能送他一下。
不过,到了福寿居,陆寻却没有看到晏池的身影。
这倒是奇怪了。
晏池自从到了陆家之后,对陆绩和章氏这对父母,以及老太太这个祖母向来极为孝顺,每天早上最早到福寿居来的必定就是他了。
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仅陆寻,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许是看出来众人的疑惑,坐在首位上的老太太开口道:“池哥儿昨儿晚上突然腹痛难忍,将将才喝了大夫开的药睡着了,这早膳自然也不会过来用了。”
晏池的心智到底不是同龄人可比的,就算昨晚再怎么痛,到底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因而府里众人除了老太太和二房几人之外,旁人倒是都不知情的。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腹痛难忍?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下意识的,众人便看向了章氏,因为得来实在不容易,所以章氏在对待晏池时向来是有些心态失衡,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来形容也许有些夸张,毕竟晏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是十五岁的半大小子。
但也足以看出来章氏有多紧张晏池了。
现在晏池好端端的生了病,难保章氏不会在担忧之下往旁处想。
事实上,众人的想法还真不是多心。
因为知道章氏对晏池很上心,昨儿晚上晏池那里闹起来的时候,就自有下人赶去通知章氏,陆府夜里内外院之间是要落锁的,将消息传到章氏那里去,还真是费了一番的功夫。
知道晏池腹痛难忍,章氏按捺不住连夜就去了外院,亲眼盯着大夫给晏池把了脉开了药,又亲自将大夫给送走了。
虽然从大夫那里知道晏池是因为胃气弱,又吃了不易克化的东西,这才会腹痛难忍,但送走了大夫之后,章氏仍将近身服侍晏池的砚台叫去盘问了一番。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章氏怀疑晏池生病并不是偶然的。
身处后宅,多少总是会见识一些阴私之事,在这一点上,比起其他各府的后宅,陆家倒是显得格外的干净。
毕竟,陆家不像别家那样有众多的妻妾,更没有什么嫡庶之争,而有老太太镇着,下面的周氏章氏卫氏三妯娌不敢,事实上也不必要做出什么让自己手上变脏的事。
从这方面来说,嫁到陆家来,其实是很幸运的。
章氏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些,但这不妨碍她听说过。
事实上,章氏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她这么多年才得了晏池这么个儿子,紧张之下见着晏池有个什么不妥,自然难免的就往坏处想了,不过因为砚台一口咬定了晏池之所以腹痛难忍,是因为昨儿天热,晏池休息之前还吃了两碗冰沙的缘故,章氏便也只能承认是自己想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这时被众人这样看着,章氏只觉得面上有些发烫。
在陆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妯娌几人之间平时虽然有些小摩擦,但大的矛盾却是没有的,现在晏池只不过是贪凉导致腹痛,她倒是将府里其他人给怀疑上了,不管从哪里看,都是章氏自己无理的。
因而,章氏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不碍事的,池哥儿这孩子贪凉,昨儿天热,晚上一个没管住嘴连吃了两碗冰沙,他的胃气又有些弱,这才半夜闹起了肚子……”
原来是这样。
众人都有些恍然。
周氏先是安慰了章氏两句,然后道:“既然生了病,寒山书院那里少不得要耽搁两天,不过池哥儿本就聪敏,养好了病再去书院倒也是不碍事的。”
第52章 有话
章氏闻言也笑了笑,不过笑得却有些勉强。
晏池不仅进了寒山书院,还成了寒松居士的关门弟子,章氏自然是得意不已的,哪里能想得到转头晏池就因为贪嘴而病了这一场,眼瞅着就要耽误了去寒山书院读书,章氏一边担心晏池的身体,一边又担心会误了他读书,这心情用复杂都不足以形容了。
倒是老太太这时发了话。
“读书非一日之功,若无好的体魄,又如何能坚持得下寒窗苦读?”老太太淡淡地道,“老二家的,这几日池哥儿就暂且留在府里养身体,什么时候身体养好了再去寒山书院也不迟,寒松居士那里,可有着人去知会一声?”
章氏连忙点头:“母亲放心,儿媳省的,寒松书院那里儿媳一早也遣了人去知会,寒松居士还着人传了话,让池哥儿好生将养,晚个几日去书院也不迟。”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
就在章氏以为老太太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老太太偏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道:“你们妯娌三人都嫁到陆家多年,这些年来虽然小有摩擦,但相处得倒也不差,想必对彼此的性情也多有了解,我已经老了,府里到底还是要交到你们手里,只要你们时时记得你们是一家人便也好了……”
说完又着重看了章氏一眼。
章氏心头一跳。
她明白,老太太这是拿话在点她呢。
虽然老太太不管事已经许久了,但这府里发生的事,能瞒着老太太的那也真是不多。
就比如晏池生病这件事,只怕老太太早就知道了章氏在得知此事之后的反应了,更知道她那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因而才故意说了这样一番话敲打她呢。
章氏一时之间既羞且愧。
但这件事本就是她想岔了,加之老太太也没有明摆着将此事说出来,她自然也只能强压着心头的羞愧,与周氏卫氏一起起身,恭敬的应了声“是”。
老太太之后便也真的将这件事丢到了一边,只道:“行了,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就摆膳吧。”
福寿居里的丫鬟婆子自摆了早膳不提。
用过早膳之后,陆寻便随着众人一起去了晏池那里看望他。
晏池这次确实病得不轻,不过知道众人来看他,仍连忙让了砚台将众人请进来,众人才一见着晏池的面,便都齐齐骇了一跳。
原还想着,不过是腹痛而已,大夫来看过,又吃了药,应该有所好转了才是,哪里能想到如今的晏池一脸的青白,便是人醒着,但听到众人进屋的动静,也只是抬了抬眼,仿佛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耗尽了力气一般。
见到这样的晏池,众人心里倒也能理解章氏当时为何会往坏处想了。
毕竟,晏池这副模样,还真是看着有些骇人。
陆寻两世以来也是第一次看到晏池这般……虚弱甚至是脆弱的样子,在她从前的印象里,不管什么时候,三哥总是从容不迫的,便是当初被所有人指责着脱离陆家,他面上都是一派平淡,似乎再多的指责也无法让他变色。
这样的三哥,现在却脸色青白的躺在床上,连抬眼都极费力气。
看着……
让陆寻隐隐心疼的同时,又有种晏池似乎离她更近一些了的感觉。
嗯,大概就是从前的晏池在陆寻的心里就是那远在天边的谪仙人,而现在的晏池却已经下得凡尘了一般。
这样的感觉,若是说与旁人听了,必定会被人笑话。
不过,即使是两世为人,但在陆寻的心里,她的三哥不还真就应该被高高的供起来,反正两世为人,她好像就从来没有猜到过三哥的心思。
但现在,见着晏池那一脸的病容,从前被陆寻供在心里的晏池的形象,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些小小的改变?
就在陆寻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晏池却突然抬眼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晏池的目光,陆寻倒是一怔。
也不知道三哥这是何意。
她想。
当然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陆寻干脆也就放弃了。
反正,这么多年来,她又什么时候猜到过三哥的心思?
这种事习惯了就好。
因为有这么多人在这里,陆寻倒也不好找机会与晏池说话,看过晏池之后,便又随着众人一起准备离开。
不过,在离开前,陆寻就隐隐注意到,近身服侍晏池的书童砚台,打从她进了屋,就一直时不时的往她这里看过来,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有什么话要与她说一般。
这让陆寻觉得有些奇怪。
也正因为奇怪,是以陆寻在离开的时候特意放慢了步伐,倒是与一同前来的众人拉开了些距离。
对于砚台,陆寻自然是极为熟悉的。
前世一直在晏池身边服侍的就是砚台,因为陆寻与晏池的亲近,砚台对陆寻向来也是极为恭敬。
果然,见着陆寻落到了后面,砚台先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