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不想想,当初她是如何舍弃晏池的。
当然了,在余氏的心里,即使她曾经舍弃了晏池,只要晏池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那便该由着她予取予求。
陆寻心里暗暗嗤了一声。
要是余氏以为她有这个婆婆的身份,就可以在她面前摆威风,那她还真的打错了算盘,陆寻可不是一个会惯着她的。
见余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陆寻便也直接看向了何氏,“大嫂,这是发生了何事,居然让母亲如此大发雷霆的冲到这里来了?”
何氏闻言看了余氏一眼。
都没等何氏搭话,先前偃旗息鼓的余氏便又瞪向了陆寻:“你还好意思问,池哥儿如今是朝廷命官,按礼制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是可以获封诰命的,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到现在都没能得了诰命?”
听了这话,陆寻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何氏,她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娘,二弟如今还不到五品,便是您受封,也只是敕命而非诰命……”
大安朝礼制,五品及以上官员的母亲或妻子获封称诰命,五品以下称敕命。
余氏一窒。
她本就只是个市井妇人,又哪里懂得这诰命与敕命之分,这时得了何氏的出言纠正,略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然后又瞪向陆寻。
陆寻很是莫名。
她与晏池成亲之后,很快就拿到了敕命织文。
虽然只是小小的六品安人,但这是晏池替她挣来的,因而陆寻也着实是很高兴。
至于余氏这个晏池的生母有没有拿到敕命织文,陆寻却是一直都忘了问。
在大安朝,官员之母与妻都能随着官员的品级而获封诰命或者敕命,陆寻还以为,她的敕命织文都已经拿到手了,没道理余氏那里会落下了。
但现在看来……
余氏是根本就没有得到封赏。
既是这样,那也难怪余氏会气成这样了。
不过,对官眷的封赏可是由着隆佑帝作主的,既然余氏没有得到封赏,那也是隆佑帝的意思,与陆寻有什么关系?
这个锅,陆寻可不想背。
她于是挑眉道:“母亲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这封赏与否可不是我能作得了主的,都全看当今皇上的主意,怎么听母亲的意思,您未能得到封赏,倒全是我的错了?”
余氏听得吓了一跳。
她对于大安朝的礼制并没有任何的了解,毕竟在以前,这些都离得她实在是太远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连诰命与敕命都分不清楚,当然也就更不知道她能不能得到封赏实际上要看当今皇上的意思,如今乍听陆寻这样一说,又哪里能不受到惊吓?
不过,余氏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心,只老实了一会儿,便又恨恨道:“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把我的诰……敕命给抢了!”
说起来,余氏今天会突然扯出这么一茬儿来,也是有原因的。
为了不叫陆寻与自己成亲之后还要与余氏等人同住一个屋檐之下,早在成亲之前,晏池就用自己的法子将让余氏等人绝了要与自己住在一起的念头。
是以,如今的晏氏夫妇与长子晏江一家住在从前晏家的宅子里,另带着幼子晏河一起生活。
虽然想住大宅子,但为了让长子和幼子生活得更好一些,晏氏夫妇也只能按捺下对大宅子的向往了。
不过,虽然没能住到晏池的大宅子里,但余氏平时可也没少在周围的邻居们面前摆驾子。
她摆驾子的底气,自然就是来自于晏池了。
就算没有住到晏池的大宅子里去,但晏池这个朝廷命官是她生出来的儿子,这一点却是谁都不能抹灭的,余氏就没少拿着晏池在周围邻居的面前显摆。
晏池确实是年轻有为,这一点任谁都没办法否定。
晏家宅子周围住的也都是些升斗小民,若余氏只是偶尔显摆一下,这些邻居们碍着晏池的面子,多半也就忍了,但偏偏余氏又不是个知道适可而止的人,别说是克制了,她简直恨不得时时刻刻的都将自己有个入朝为官的儿子这件事挂在嘴边。
说来也有些可笑,余氏最不看重的便是晏池这个次子了,但如今她所感受到的所有的荣耀,竟然都是来自于这个次子。
这样一来,周围的邻居们自然也就有些忍无可忍了。
就在今天,余氏照例在邻居们跟前找了一回优越感。
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所有人都惯着她了,邻居一名见识多些的大嫂受不住余氏这见天儿的炫耀,当即就将她讽刺了一通。
“……余大娘您可真是有福气,居然养出了池哥儿这么一个出息的孩子,我平时看那戏文里呀,那些像余大娘您这样有福气的老太太,可都是凭着自家出息的儿子成了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诰命织文和诰命夫人们穿的衣裳,不如余大娘这就让咱们这些泥腿子好好见识一下?”
这番话将余氏给说懵了。
诰命夫人?
她偶尔也看过几场戏,自然知道诰命夫人是什么。
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她也可以借着晏池获得来自朝廷的封赏?
知道这一点,余氏激动得浑身都轻颤起来。
不过,看着那位大嫂眼里的讽刺,余氏心里的激动很快就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闪动了下来。
是了,她到现在可都还没有获得封赏呢!
大概是看出了余氏的尴尬,那位大嫂又道:“听说啊,余大娘您那出自陆老太傅府上的儿媳妇,早就已经得到了当今皇上的封赏,您这里肯定比您儿媳妇更早得到封赏不是?”
第344章
听了这话,余氏只觉得双颊都热辣辣的。
也因为那大嫂的这番话,她更是下意识的认定了,她之所以没有获得封赏,定是因为陆寻抢在了她的前面。
否则,为何朝廷会舍了她这个生母,而先给了陆寻封赏?
于是才有了今天余氏这怒气冲冲的往晏宅来的事了。
知道了这些原委,陆寻更是哭笑不得。
她都不知道,原来在余氏的心里,她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连朝廷给谁封赏不给谁封赏都能左右得了。
轻轻摇了摇头,陆寻道:“母亲这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事关朝廷与当今皇上,这些可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事,至于母亲的疑惑,恕我实在是不能解答了。”
余氏哪里肯信?
要不是心里还存了点理智,知道自己是惹不起陆家的,以着她的性子以及她对晏池的态度,这时候只怕都要忍不住冲着陆寻上手了。
冲着陆寻动手,哪怕余氏这时再怎么生气,她也是不敢的。
既然不能动手,那她也就只能撒泼了。
双手在大腿上使劲儿拍了两下,余氏当即就跟那泼妇一般仰天嚎了起来,“……我可真是命苦啊,没享到儿子的福也就罢了,如今连个才嫁到咱们晏家来没几日功夫的丫头片子都能随意搓磨我这个做婆婆的了,老天爷哎,你可睁睁眼吧,把这不孝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寻便突然眼中一厉。
不管余氏是冲她瞪眼还是在她面前撒泼,陆寻其实都不在意。
只要她不在乎余氏这个人,那余氏做什么对她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她却绝对不能容许余氏往晏池的身上泼脏水。
不孝!
这样的字眼从亲生母亲的跟里说出来,无论如何也是会让晏池为人所诟病的。
“母亲!”陆寻扬声打断了余氏的话,“有些话……不该说的,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被陆寻这样看着,余氏突然便觉得心里一寒。
从前晏池还在陆家的时候,余氏便见过陆寻几面,后来陆寻嫁给了晏池,对她这个做婆婆的虽然不像别的儿媳妇那样毕恭毕敬的,但大面上却也能保持对她的敬重的,再加上先前她都如此冲着陆寻吹鼻子瞪眼的,陆寻始终都没有生气,因而余氏下意识的便认为陆寻其实是只软柿子。
但现在……
余氏有种隐隐的感觉,若是她执意要将先前的话说完,怕是绝对不能在陆寻这里讨到好。
甚至,余氏心里对陆寻还多了些淡淡的畏惧。
在这样的畏惧之下,她当然不敢再将之前想要耍浑的那些话说完了。
而陆寻,见着余氏总算是安静下来了,这才又淡淡扫了余氏一眼,“既然母亲您今儿心气儿不顺,那我这个做儿媳的自然不会与母亲多计较,不过,还请母亲可千万得记住了,有些话,可不是随意能说的……”
余氏心里微微一寒,下意识的便顺着陆寻的意思点了点头。
将眼中的厉色收起来,陆寻再看向一直沉默着的何氏,微微一笑,道:“大嫂,我与三哥不能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就得劳烦大嫂多照顾着父亲母亲一些了……”
何氏一怔,然后跟着便笑着点了点头,“二弟妹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也是做儿媳妇的,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也是应该做的。”
两人说着话,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寻这才放下心来。
何氏之所以会嫁到晏家,与晏池是脱不了关系的,既然如此,让她多盯着些余氏,不要让余氏犯蠢之下做出什么糊涂事来,陆寻自然也会跟着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