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发生了四年前那件关乎生恩养恩的事,晏氏夫妇也彻底的再不敢来打扰晏池了。
章氏本以为,在那件事之后,她就可以再不用担心晏氏夫妇会厚着脸皮与她抢儿子了,不过,出于对晏氏夫妇的防备,这几年,章氏仍暗中遣了人盯着晏家的举动。
晏家也确实安分了这几年,虽然因为那个好赌的长子,晏家一直都处于鸡飞狗跳之中,但他们到底是再不敢来打晏池的主意了。
哪里能想到……
就在最近这些日子里,原本以为已经安分下来的晏氏夫妇,竟然又往晏池这里巴了过来。
以晏家的情况,现在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为过,但近些日子却突然手头阔绰了起来,不仅将晏家长子欠的赌债全都还清了,全家上下还都装扮一新。
这些银子哪里来的?
说不是从晏池这里得来的,章氏都不相信!
尤其是,晏氏夫妇今天来了这茶楼,而借口要与同窗相会的晏池,竟然也来了这里。
章氏只觉得心里像是燃着一把火一般。
若只是这样,其实章氏也不会如此生气。
毕竟,晏氏夫妇也确实生养了晏池一场,晏池偶尔拿些银子给他们,章氏觉得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只要晏氏夫妇不一直在自己跟前晃荡,不想着抓紧晏池以谋求更多的好处就行了。
可是……
想到前些日子在晏池的书房里看到的,他与陆寻相处时的那一幕,章氏总觉得心头慌得紧,哪怕这些日子她已经尽量说服自己,是她想多了,但既然有了疑虑,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打消的?
内宅妇人从来都不缺想象力。
只从晏池的那一个眼神,章氏就足够延伸出许多别的了。
偏偏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晏池又突然与晏氏夫妇联系上了……
章氏怎么都觉得不正常。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她才会在知道晏池章氏与晏氏夫妇约着见面之后,忍不住跟上来看个究竟了。
章氏总觉得……
若是不把这件事弄清楚,就会发生什么她不想看到的事。
不过,临到了茶楼门口,章氏又有些犹豫了。
就这样进去,固然可以质问晏池与晏氏夫妇,甚至可以让晏氏夫妇许诺以后再不许出现在晏池的跟前,但如此一来,她花了四年的时间才与晏池培养起来母子情分,会不会又变得摇摇欲坠?
这是章氏不想看到的。
犹豫了好一会儿,章氏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最终一拂衣袖,又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跟在她身后的嬷嬷和丫鬟于是面面相觑,然后才连忙跟了上去。
“夫人,您这是……”嬷嬷低声问道。
章氏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池哥儿也只不过是与那晏氏夫妇见上一面而已,我要是为此大动肝火,可不要如了晏氏夫妇的意?”
话虽是如此说,但章氏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直等到晏氏夫妇和晏池先后从茶楼里出来了,这才冷着脸吩咐车夫回府。
因是先走了一步的,章氏回到府里的时候,晏池当然是还没回来的。
她本想直接回内宅的,但鬼使神差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脚下一错,往了晏池的院子走去。
晏池不在,院子里只有砚台一人。
见着章氏,砚台连忙迎了上来,“二夫人,公子一早就出门访友去了,现在还未归来……”
章氏闻言想到之前在那茶楼外看到的晏池与晏氏夫妇先后出来的情景,到底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然后便在砚台那疑惑的眼神下径直往书房走去。
“我就在书房里等着池儿,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章氏道。
第244章 发现
砚台顿了顿,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依着章氏的吩咐离开。
早在被晏池第一次敲打之后,砚台就知道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了,因而哪怕吩咐他的人是章氏,他也没有立刻就执行,而是在心里思量着这样做到底妥不妥当。
要知道,晏池向来是将书房当作了极重要的地方,等闲人是绝对不允进他书房的。
不过……
这是二夫人。
砚台有些为难。
他这一为难,立即就叫章氏发现了端倪。
似笑非笑地看了砚台一眼,章氏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夸起砚台来了,“你倒是个忠心的,看来当初选了你送到池儿身边来还真没有做错,不过……”
砚台本就有些左右为难,听到“不过”这两个字时,更是心头一颤,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章氏虽然面上仍带着笑,但笑意却明显未达眼底,好一会儿,她才将话说完:“听说寻姐儿这几年都可以随意出入池儿的书房,便是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呆着也都没有任何的阻碍,怎么到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这里,反而要顾忌这顾忌那的了?”
砚台更为难了。
章氏都已经将话说到这里来了,他若是再敢拦着,到时候章氏与晏池母子之间生了什么嫌隙,他又哪里能担待得起?
于是,砚台赶紧弯腰,将章氏往书房那边引,“二夫人这说的哪里话,谁不知道公子是再孝顺不过的,二夫人别说只是到书房里看看了,便是天天来,公子也只有欢迎的……”
章氏闻言有些不置可否。
说话的功夫,两人也就到了书房。
砚台推开门,章氏抬脚进到书房里,先是左右环顾了一番,然后才淡声道:“行了,我在书房里等着池儿便是了,你去忙你的吧。”
砚台于是有些不放心地离开了。
等到书房里只剩了自己一人,章氏站在书桌旁,先是看了两幅画筒里的画,又看了看书桌上晏池写的字,想着这几年不管什么时候晏池都是如此刻苦,章氏的面上便也不由多了几分笑容。
晏池是她的儿子,他的优秀,自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骄傲。
看完那些已经极有风骨的字,章氏便准备要离开。
她其实只是想随意看看,并不是真的要留在这里等着晏池的,毕竟,她今天既然没有走进那茶楼,就自然不会在事后倒与晏池将这件事撕扯开来。
不过……
就在章氏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书桌上厚厚一叠纸张的最下面,似乎压着一张上面写了字迹的纸张。
只略犹豫了一下,章氏便伸手将压在上面的纸张掀开。
下一刻,章氏的双眼便不自觉地瞠大。
她看到,在那被压在最底下的纸张上,竟然写满了一个名字。
陆寻。
字迹明显是属于晏池的,但有别于先前章氏看到的其他出自晏池之手的字迹的工整井然,这张纸上的字迹十分潦草,将书写之人当时复杂的心情表露无遗。
而且,这张纸也并不似其他纸张那般平整,分明是被人多次揉碎,又再一次次的重新抚平。
只从这些细节,章氏便能想象出来,当时的晏池看着这张写满了陆寻名字的纸张时,心里到底是何等的复杂与挣扎。
砰!
章氏忍不住一掌拍在了书桌上。
保养得白皙柔嫩的手掌重重拍在坚硬的书桌上,带来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但章氏这时却半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她只觉得心里就像是有一把越烧越旺的火,让她差点破了几十年的养气功夫,想要不管不顾的大声叫嚷出来。
最后还是狠狠咬了下舌尖,章氏才总算是将这样的冲动给压制了下来。
作为过来人,又是亲眼见过晏池看陆寻时那不同寻常的眼神的,如今再看到这张纸,章氏若是再不明白晏池对陆寻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那她这四十年就真的是白过了。
可是……
章氏越想越心痛。
就算晏池和陆寻之间的血缘关系论起来早就出了五服,但他们现在毕竟是堂兄妹。
堂兄妹!
这怎么可以?
要是这样的事传到了外面去,只是外人的唾沫子,都能将晏池和陆寻两个人活生生淹死!
章氏怎么也不明白,晏池向来是个再理智不过的人,这次他为何就如此糊涂?
寻姐儿……
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该想着的人啊!
心里这些念头不断翻滚着,章氏只差没晕过去了。
她盼了那么多年才盼来了一个得她心意的儿子,如今也确实为着这个儿子引以为傲,但她又哪里能想到,这个儿子竟然会在不知不觉间犯了这样的糊涂?
章氏悲从中来,一个没忍住,手上一用力,便将那张虽然看着皱巴巴,但因为长时间被重物压着已经重新变得平整的纸张又给揉成了一团。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能隐隐看到纸上那一个个的名字。
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纸团成一团,直到紧紧攥在了掌心,章氏才总算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她再不能在这书房里呆下去,手里捏着这纸张,便就这样离开了。
见着章氏没在书房里呆多久就出来了,也没有等到晏池回来,砚台还有些疑惑,“二夫人,公子还未归来,您……”
章氏冷着一张脸,压根儿就没有理会砚台,就这样一路回了春晖院。
就在章氏离开之后没多久,晏池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