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尚书大人对陆怀生还是另眼相看的,先帝的两个儿子里,最有帝王之相的,其实是陆怀生,虽然现在是陆怀瑾做了储君,但他们还是愿意听陆怀生说上几句,明里暗里,也都诸多支持。
陆怀生温润有礼,拱手作揖后,才开口:“诸位大人皆是扶南国的肱股之臣,栋梁之才,我父皇尚还在位的时候,便对各位大人信任有加,委以重任,如今储君出征,朝堂之上便更是需要各位大人之间鼎力合作。”
陆怀生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的各位大人,又看了一眼****的各位大人,双方虽然没再多说,但是明显谁也不服谁。
陆怀生笑笑,转身看向老尚书:“尚书大人是两朝元老,到了如今,已经历经第三任君主,在扶南国,您是当之无愧的朝堂第一人。”
老尚书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倒是好看许多,看陆怀生的眼神也柔和起来。
陆怀生又转身对另一边的人道:“而诸位大臣,更是朝堂的脊梁骨,少了哪一块,扶南国这尊巨人都站不起来。”
陆怀生像是流淌在干涸开裂地面上的一股溪流,将两边旺得快要喷薄的火气给消了下去。
“扶南国的大人们皆是万里挑一的人才,缺一不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辅相大人忧国忧民而病倒床榻,想来不日之后好转,定会亲自给太后请罪。”陆怀生说到了这个份上,老尚书也明白陆怀生的意思,再这样闹下去,还是敦慈太后难堪,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可也没有必要彻底把脸皮都撕破了。
“既然晋王爷如此说了,想来是非对错自有太后定夺,老臣唯太后之命是从。”老尚书带头开了口,****支持敦慈太后,实际上也是支持着扶南国的正统。
****也装模作样的表了态,算是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敦慈太后把陆怀生的表现看在眼里,他的确非常的努力,懂得审时度势,也看得清人心轻贱。
如果不是盛贵妃的一念之差,陆怀生是毫无争议的,唯一的储君。
只可惜了,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再想要争什么,也都是徒劳而已。
“诸位爱卿今日在此,哀家只有一句话要讲。”敦慈太后见下方已经没有了声音,所有眼睛都看向她,才稍微坐正了些身子,开口道,“储君征战在外,哀家不想再听到任何奇怪的风声,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一心,共御外敌,度过此等难关。”
下方附和之声响起,敦慈太后却丝毫没有觉得心中安稳半分。
“既无事要奏,便退朝吧。”
敦慈太后早已经坐不住,朝堂上的局势比她想的还要糟糕百倍,再不拿出些手段来镇压住,盛南成怕是真的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她从侧边的通道离开,走了一半,被陆怀生住上:“皇祖母请留步。”
敦慈太后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陆怀生,疑惑道:“生儿还有什么事情么?”
陆怀生见礼,微垂眼帘,他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他和盛南成在某种意义上达成了共识,但是更重要的一些东西,他还是有自己的打算,毕竟。。。最终他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单方面获利罢了。
心中盘算一闪而过,再抬头的时候,他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皇祖母,孙儿想着,皇弟如今不在京城,孙儿是否能帮着皇祖母分忧一些?见皇祖母日夜劳累,孙儿实在不忍。”
敦慈太后的目光在陆怀生的脸上落下,她上前一步,拍拍陆怀生的肩头:“朝堂上暗潮涌动,每个人的心思皆不一般,生儿能揣摩出几分?”
陆怀生没多想:“人心复杂,牵连甚广,孙儿自认为,只能揣摩三分。”
敦慈太后笑笑:“生儿太过自谦。”
陆怀生心中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敦慈太后这样说的用意:“皇祖母?”
“去看看辅相吧,毕竟是你的外祖父。”敦慈太后没有多说,她捏了捏陆怀生的臂膀,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轻描淡写的绕开了陆怀生方才说的话。
敦慈太后走后良久,陆怀生都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脸上是一种莫名的哀伤,他明知道结果,却仍然不甘心。
伫立许久,陆怀生才转身离开。
盛南成不上朝,早朝诸多大臣缺席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后宫。
轻尘的消息最灵,端着茶水进来,顺便也就提起:“娘娘可知道今个儿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盛贵妃正仔细端详刚染的指甲,粉嫩青葱,甚是好看:“何事?”
“辅相大人四日未上朝,以辅相大人为首的许多大臣们,今日也罢朝了。”轻尘说的轻,像是怕惊扰了盛贵妃一般。
盛贵妃眯起眼睛,更加仔细的把手举到阳光下,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来:“是么?”
没有人比盛贵妃更了解盛南成。
她便是盛南成手把手教出来的。
盛南成肚子里的那点狼子野心,毫无保留的过渡到了盛贵妃的身上。
不上朝便不上朝吧,的确是该给敦慈太后那个老太婆些颜色瞧瞧了。
省的她把权利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还真当谁怕了她不成?
“是。”轻尘盯着盛贵妃的手指甲,夸赞道,“娘娘的手生的真好看,我阿娘说,月牙白的人有福气,今日瞧着娘娘,果然是这般。”
有福气么?
盛贵妃冷漠着脸,不知道她的福气是从何而来。
有了皇后的命,却连皇后的权都握不住,算哪门子的福气?
盛贵妃收回手指,端起轻尘刚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口:“太后那边是什么个动静?可有什么说法?”
轻尘想了想,如实回答:“太后今个儿下朝早,回宫之后便一直没什么动静,方才我看乔姑姑出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事,奴婢。。。”
“混账。”盛贵妃将杯子一搁,语气不重,但眼中带着冷意看向轻尘,“不知道?我教你的东西,教到狗身上去了?!”
轻尘跪下来,眼中惊惶。
伺候盛贵妃那么多年,被打过骂过,情绪无常的波动更是家常便饭,轻尘以为自己早该习惯的,可是盛贵妃的手段。。。她不能不怕。
凌风便是前车之鉴。
棋子永远都只是棋子,到死的那一刻,都不过是“有用”二字罢了。
“奴婢这就去打听。”轻尘把头埋得很低,生怕自己在说错什么惹了盛贵妃不高兴。
盛贵妃皱眉闭目,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吧,别叫旁人发现了。”
轻尘连连应声,退出去的时候脸色发白,头上的汗珠也不敢擦。
敦慈太后宫里的消息不好打探,乔姑姑精明得很,想安插眼线进玉宁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轻尘运气还不错,正好撞见乔姑姑领着国祭司往玉宁宫的方向走,走得很急,看来敦慈太后定然是遇上了棘手又头疼的事情。
轻尘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国祭司是真的进了玉宁宫没出来,才慌慌张张的跑回去复命。
盛贵妃见轻尘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耐:“这又是怎么了?!”
轻尘知道盛贵妃心情不好,干脆跪下来说话:“回娘娘,奴婢瞧见乔姑姑带着国祭司去玉宁宫了,想来。。。太后又是要和国祭司商量什么大事情了。”
盛贵妃听到这句,才稍稍有了些反应,眼波流转。
国祭司是敦慈太后的心腹,更是国家唯一一个独立于政权存在的机构。
国祭司永远效忠于皇室,效忠于扶南国陆氏的纯正血统。
所以敦慈太后唯一能信任,也只能信任的人,便是国祭司。
这是要对盛家下手?
还是要对朝堂进行一个大的整顿?
思来想去,盛贵妃都觉得不可能,如今这样的形势,敦慈太后若是轻举妄动,扶南国即刻便会陷入机制瘫痪的状况下,到时候边疆的军粮运送跟不上,大家一起完蛋。
看来敦慈太后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
盛贵妃勾勾嘴角,觉得痛快,还是自己爹最亲,紧要当口上,给她狠狠除了一口恶气,灭了灭太后的威风。
自己此时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观其变,适当的时候撩拨一下,把该当属于自己的大权夺回来便够了。
至于盛南成。。。
盛贵妃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独善其身,是盛家惯来讲求的规矩。
“我知道了。”盛贵妃懒洋洋的开口,高挑眉毛,对轻尘伸出手,“扶我起来,今天日头格外的好,咱们出去走走。”
轻尘连忙从地上站起,小心翼翼的搀扶住盛贵妃,见她脸上的神色已是阴雨转晴,心里边忐忑不安的石头,才落了地。
此时敦慈太后与国祭司正坐在大堂之内,为盛南成的事情发愁。
撇开这事情暂时不说,敦慈太后倒是先提起了陆怀生:“今日,晋王特地来找到哀家,说要替哀家分忧。”
说道这里,敦慈太后苦笑起来:“哀家的忧,他如何能分担?”
国祭司拱手,微微皱眉:“太后顾念大局,为免晋王实权在手日后坐大,断不能分权出去。”
“他是栋梁之才。”敦慈太后叹口气,实在是有些可惜,“却没有帝王的命。”
“晋王。。。总会明白太后的良苦用心。”国祭司坚守着心中大义,倒是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