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去世,父母双亡幼弟出生后,杜振熙性情大变,江氏对彼时刚满五岁的杜振熙,也日渐严厉。
往事如烟,陆念稚的语气即缅怀,又无奈。
听在耳朵里,勾得人心里如猫抓,大感兴味。
杜晨芭眨了眨眼,眼角红意化作亮亮的笑意。
七哥生得漂亮,那时候才四岁,穿着这样粉嫩的小斗篷,该有多漂亮多可爱啊?
还有四叔,原来四叔私下也有挤眉弄眼的一面,这样和煦可亲!
杜晨芭抿着嘴笑,支着下巴歪头追问道,“我都不知道,原来七哥小时候这么调皮?四叔,您再给我说说七哥的糗事吧?除了这件小斗篷,还有吗?这件呢,又有什么故事?”
她随手一指,表示赞同陆念稚的话,翻着旧物追忆往事,确实挺有意思的。
杜振熙见二人有问有答,脑门一抽一抽的疼。
小时候不懂事,控制不住小女孩天性留下污点,陆念稚的记忆力要不要这么好!
求放过她的黑历史,别大谈特谈啊喂!
糗事什么的,简直有损她在杜晨芭心里的高大形象。
杜振熙表示很气,默默听着杜晨芭欢快的笑声,看着杜晨芭越来越亮的笑容,有一瞬怔忪。
陆念稚不经意的言行,无意间就转移了杜晨芭的注意力,轻易就安抚了杜晨芭的情绪。
撇开陆念稚的恶趣味不说,他其实,是个很好的长辈。
如果陆念稚不是杜晨芭的“四叔”,也会是个很好的男人,很好的恋爱对象吧?
陆念稚会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吗?
关她球事!
怎么会冒出这种诡异的念头?
杜振熙汗颜,摇摇头甩掉脑中想法,不忍心打断谈性正浓的二人,有意凑趣地故意小小声抱怨道,“四叔,您别再揭我老底了……”
陆念稚仿佛没听见,拣起另一件小被子,示意杜晨芭靠近些,神神秘秘的说悄悄话,“还有这件,本来是江妈妈做给老太太当膝毯的,也叫小时候最爱漂亮的小七偏了来……”
杜晨芭咯咯笑。
杜振熙微微的笑。
杜晨芭的笑容明亮而轻快,挺好的。
这样,也挺好的。
气氛正温馨,忽听练秋扬声报道,“四爷、七少,明忠和桂开有事求见。”
三人止住话头,这才发现廊下只有拂冬的身影,跟着练秋进来的除了明忠和桂开,还有一位穿着十分体面的中年管事。
“小的代三少给四爷、七少问好。”中年管事甩袖行礼,双手奉上唐加明的请帖,“三少作东,请四爷、七少和安大爷吃酒。宴席就在家里摆了,届时安大爷会带着安小姐到场,算是给老太太、太太问个安。
还请四爷、七少赏脸,别怪三少不会挑日子,烦劳您二位风雨天的出门吃酒。老话说下雨天留客天,四爷和七少若是不介意,小的现等着您二位回帖,也好回去复命?”
重阳过后秋雨绵延,再往后十月初一祭完祖,转眼就是腊月。
唐家要请客,还真就只能挑这个不上不下的时节。
明忠和桂开各自接过请帖,分别送给陆念稚和杜振熙。
二人不由对视一眼。
唐家和安家的契书已经过了明路,这是想将两家联姻的事,也过了明路。
杜府没有立场插手两家亲事,唐家和安家作为瓷窑的分权占利者,却不能不郑重而正式的,告知杜府。
小辈里独独请了杜振熙和安小姐,也有拉近三家关系的意思在。
这一场酒局,倒是题中应有之义。
陆念稚执笔落贴,随手交还给中年管事,看着杜振熙笑道,“唐三少单独给你下了请帖,我就不多事了,你自己回帖吧。”
杜振熙和杜晨芭起身告辞。
桂开请中年管事先行一步,陆念稚送杜振熙出门时,突然弯身凑近杜振熙,低声道,“桂开是从小跟着你的,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后你再想借花献佛,不必暗地里动手脚。你拿我的私帐赏他,我还会跟你们计较不成?”
说得好像很大度似的!
真的不计较的话,刚才她坦白从宽的时候不接话,现在又捡起话茬突然来这么一句,根本就是故意逗她!
而且逗完就跑,挥挥手没事人似的关上院门了事。
徒留杜振熙又是气闷又是耳朵发烫,一边暗骂陆念稚坏死了,一边立誓再也不背着陆念稚恶作剧了。
简直坑己不坑人!
杜晨芭没见过杜振熙如此窘态,回头瞥一眼渐渐看不清的院门,捂嘴咯咯笑,“七哥,四叔是不是问清楚绣帕的事,就将装着苏小姐旧物的匣子收起来了?”
问话内容和明快笑容很不搭啊亲!
杜振熙险些没转过弯来,无语的盯着杜晨芭笑意不减的脸,确定她没有半点勉强后,继续将错就错,言辞含糊道,“苏小姐的东西一样不落,全都原封不动的收着呢……”
虽然不是收在陆念稚手里,而是坠在她的袖袋里。
她暗搓搓的观察杜晨芭的神色。
杜晨芭笑容更大更亮,忽略心底的痛苦,点头甜甜道,“这样也好。我也能死心了!”
即便她喜欢的人心里装的不是她,那又如何?
嫉妒使人面目丑陋。
四叔那样好,她就更不该打着喜欢的名义,却因此变得心性扭曲,面目难堪。
喜欢一个人,是件美好的事。
她也要做个美好的人。
“就像四叔一样。七哥,四叔好温柔啊。”杜晨芭眼中映着星星点点的雨丝,泛起轻轻浅浅的亮光,“虽然四叔不是有意安慰我,但四叔那样温柔的和我说话、对着我笑,我很欢喜。四叔真好,我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我呢,也会好好的!”
这场无疾而终的旖思,也算落下帷幕了吧?
杜晨芭笑得那样轻快,说得那样直爽。
杜振熙看着这样的杜晨芭,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愣愣赞道,“八妹,你是最胖的。”
杜晨芭错愕嘟嘴。
杜晨熙嘴角一抽,补救道,“八妹,你是最棒的。”
杜晨芭哈哈笑,收起伞面挤到杜振熙伞下,挽着杜振熙的手轻声道,“七哥,谢谢你。”
杜振熙没接话,目送杜晨芭拐出东府外院,抬脚撵上走在前头的桂开和中年管事。
忽听桂开奇道,“七少,四爷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杜振熙一愣,脑中灵光乍现。
第86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四叔刚才说了什么话?”杜振熙加快脚步和桂开并肩而行,偏头紧盯桂开道,“你听见了什么?”
中年管事见状十分识趣,边假装看风景边自觉后退,转眼落在后头,将说话的空间留给主仆二人。
桂开无心理会他人,接收到杜振熙紧张的情绪不由吓了一跳,忙答道,“我听见四爷说您借花献佛,拿他的私帐赏我。七少,您之前补贴我的辛苦费……是四爷的?四爷说是不计较,该不会因此再罚您领’家法’吧?”
他现在是杜振熙的得力小厮,以前则是杜振熙的半个玩伴,对杜振熙和陆念稚明里暗里的花式互怼见惯不怪。
这次抠陆念稚的私帐小钱赏他,往小了说,不过是杜振熙又一次失败的恶作剧。
但如果非要往大了说,算是擅自挪用长辈的私帐。
他一时好奇,没管住口快说破了,于杜振熙而言到底损脸面。
“您放心,这事您就当我不知道。”桂开又悔又愧,忙出主意道,“那两笔钱我根本没动过。您私下送回去,销了那两笔假账,想来四爷不会深究。”
重点不是那两笔少得可怜的零碎散钱。
重点是桂开明明走在她前面,却清楚听见了陆念稚小声调侃她的话!
“除了四叔的话呢?”杜振熙握伞柄的手指收紧,依旧紧盯桂开,“我和八妹刚才说了什么,你也都听见了?”
“您和八小姐走在后头,离得少说有近两丈的距离,我哪里听得见?”桂开表示他就算听得见,也不敢偷听主子说话,随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苦笑道,“我练的是外家功夫,您可别把我当成功力深厚的高人。我能听见四爷和您说的话,不过是因为离得近,和您前后脚跨出院门罢了。”
他只当杜振熙是惊奇他的耳力,顿时不自责问错话了。
桂开语气轻松。
杜振熙却是语气凝重,“如果练的是内家功夫呢?两厢隔得远,也能听见对方说的话吗?”
桂开想了想,保守道,“得看隔得有多远。”
杜振熙撑伞的手一抖,“比如,从庐隐居上房的廊内到廊外那么远的距离。”
这个比如够具体,桂开毫不犹豫地悉心解答道,“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果身上有内家功夫,又有心偷听壁脚的话,这样的距离根本没有妨碍。”
杜振熙撑伞的手又是一抖,“比如,四叔那样的内家功夫,就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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