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红妆 (楚青辞)

　　走到门口的顾良顿住了脚步，微微侧头道，“您是怎么‘生出’我来的，您应该最清楚，不是么？”
　　老夫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颤抖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母亲最清楚了。”顾良的脚步再没停留，带着柳氏和顾笙就这样离开了。
　　“他……果然知道了……”老夫人呆呆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回去的路上，顾笙好奇道，“父亲，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良揉了揉顾笙的脑袋，“回去再说，一会儿先跟父亲说说你回京之后的事情，我们在漠北光知道你遭遇了几次暗杀，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给我说清楚才行。”
　　顾笙吐了吐舌头，本来不想告诉顾良，怕他们担心，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再藏着掖着不说也只会让他们瞎猜，搞不好会更担心了，于是就把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
　　听完顾笙所言，顾良沉下了脸，而柳氏则直接拍了桌子，怒道，“这些狗东西！我俩不在京城就是这么欺负我女儿的？若不是阿笙运气好，早死了几回了！”说完又冲着顾良道，“我不管，这口气我忍不下来，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顾良脸色更阴沉了，“阿笙，最后一次被暗杀必是宁王府所为，前两次呢？可查出来是谁了？”
　　顾笙看着两人的脸色，心中暖暖的，觉得自重生以来的杀戮之心都平和了许多。
　　“爹娘，你们先别急，那人确实查到了，但……在这之前，我想问问父亲之前在老夫人那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顾笙紧紧看着顾良，她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她之前隐去了顾家人对她做的一切，若是这个猜测是对的，她就可以告诉父亲他们了，若不正确，她实在不想说出来伤父亲的心。
　　顾良闻言沉默下来，良久才开口，声音带了一丝苦涩，“是……顾家的人？”
　　顾笙低叹了一声没有说话，聪明如父亲，怎么会猜不到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唉……”顾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笙，你猜的不错。”
　　顾笙微缩了一下瞳孔，这就对了，老夫人为什么如此不喜大房一脉，顾渊为何如此不念血缘之情……一切都有了解释，只因顾渊本就不是老夫人的儿子，更甚者……或许压根都不是顾家的人！
　　“父亲能仔细给我说说么？”
　　“唉……”顾良看了顾笙一眼，“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不过在京城这半年，你长大了，从你处理宁安郡主的这件事上，父亲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万万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所以，父亲便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你罢。”
　　“夫君……”柳氏欲言又止。
　　“没事，”顾良拍了拍柳氏的手背，“或许这对于阿笙来说，反而是松了口气呢。”
　　“我从小就感觉到母亲对我的不喜，但我一直不明白，直到有一日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我压根就是父亲从外面抱回来的，可我究竟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还是父亲随便抱来的，父亲却决口不提，任凭母亲怎么问怎么闹，都没有说半个字。”顾良顿了顿，语气略带哀伤，“父亲一直待我很好，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他与母亲不和，所以我十三岁那年开始，就进了军营，后来更是自请镇守漠北……却导致最后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自此我的身世也彻底成了一个谜。”
　　“父亲就没去查过？”顾笙疑惑道。
　　“查了，可是却没查到结果……父亲在外面确实养了一个女人，她叫芸娘，可芸娘在我被父亲带进顾府的那一年就已经死了，她生前又一向深居浅出，没有人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所以……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我是不是她与父亲所生，线索到了这里就彻底断了。”
　　“……父亲是多大被带到顾府的？”
　　“两岁的时候。”
　　“我知道了父亲……”顾笙缓缓说道，“虽然还不确定，但是祖父在死前八成把答案告诉了老夫人，看他们的态度，您……多半不是顾府的血脉。”
　　顾良缓缓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顿了顿又道，“不管怎么说，父亲都对我恩重如山，所以这些年来，我对顾家其他人能忍则忍、能让则让，金银也不曾少了他们的，我自认对得起顾家了，所以……”他目光坚定的看着顾笙，“阿笙，不必有所顾忌，告诉我，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顾笙抿了抿唇，心中思量半晌，才终于决定将顾家的所作所为说出来，不管如何，顾家对大房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不说不死不休，也是绝对不会有所缓和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让父亲死了心，彻底与他们断了关系！
　　待顾笙说完，顾良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砰的一拳就砸在了桌子上，咬牙道，“好他个顾渊！”
　　柳氏也是对顾笙心疼的不行，“夫君，如今既然我们回来了，就没理由再放任他们了！虽然父亲对你恩重如山，可是阿笙可不欠他们什么！他们敢这样对阿笙，就要有被报复回去的觉悟！”
　　“你急什么！”顾良拉了激动的站起来的柳氏一把，“我又没说会放过他们！”他眯了眯眼，“如今我对顾家已经不欠什么了，剩下的……有怨报怨就是！”
　　顾笙看着纷纷表态了的两人，心中感动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可是她也知道，无论父亲怎么说，若是让父亲动手，对父亲来说也是有些残忍的，便撒娇道，“爹娘，这件事你们就不要管了，交给女儿来做就好。”
　　柳氏却不乐意了，“那怎么行？爹娘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你？”
　　“娘，女儿已经做好了准备，您就别管了，何况……”她看了顾良一眼，柳氏顿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同意，“好吧……那你看着办，不过莫要伤了自己。”
　　顾良又何尝不懂顾笙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动，便也点了头，“你自己小心，不过……”他终究有些不忍，“三弟一家若是没有做的太过，便给他们一条生路吧……也算是给父亲留个血脉。”
　　顾笙笑了笑，“父亲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从前不知道就罢了，若我们真的……那就还是要给祖父留个血脉的。”
　　顾良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如此就好。”
　　“爹娘，女儿还有一事相商……”
　　两人见顾笙如此严肃，不禁心里打鼓，难道除了被暗杀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中秋宴上，皇上有心将我指婚于七皇子，只是碍于爹娘都没在京城，所以只是加以暗示，如今爹娘回来了，恐怕……”
　　听到顾笙说起这件事，顾良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这件事我得到消息了，七皇子……”他沉吟片刻，“据我了解，七皇子性情天真，无心皇位，也没有与哪个势力极大的皇子走的很近，若是嫁给他，为父倒也觉得不错，毕竟……我并不想卷入到皇子夺嫡之争中去。”
　　“可是……你既然提起了，你可是……不满意这桩婚事？”顾良凝眸看向顾笙。
　　顾笙抿抿唇，露出一副羞怯的表情，“女儿另有心仪之人……是新科状元，姚远。”
　　对付顾家人的事她尚可对父母交待，可是对于南瑾寒的事，她却没办法说。一来没办法解释，而来她也不想父亲卷入这场只有她自己明白原因的复仇之中，说到底前世都是她自己蠢才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这一世要承担起复仇的责任的只能是她自己。
　　柳氏闻言讶异的挑挑眉，“新科状元？顾渊是翰林院掌院……”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娘你放心，姚远与我是旧识了，他还未中状元的时候就已相识，虽然与二叔同在翰林院，可是女儿相信，为了我他不会与顾渊同流合污的。”姚远与她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顾良他们也唯有为难为难他，顾渊才会彻底信任。
　　顾良沉吟片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娘自会去看看，若是配不上你，那可没得谈。”
　　顾笙垂眸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来，“女儿喜欢的人，自然是最好的，总之……爹娘，我不想嫁给七皇子，而且我……虽然只是间接，但也是因为我宁安郡主才死的，上次见到七皇子，他对我……颇有怨言，所以这桩婚事，我们是谁也不愿意的。”
　　顾良沉思片刻，“也罢，既然如此，那这桩婚事就算了，不过至于你说的什么姚远，我们也要见过再考虑他是否值得托付。”
　　对于顾良来说，皇上尚未下旨只是暗示的做法，他就算拒绝了也没什么，不过是要付出些代价罢了，但是对于顾笙来说，只是拒绝了七皇子，并没有什么用处，想要从这个漩涡脱身，直接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家人一直说到半夜，才终于依依不舍的各自回房休息了。
　　顾笙与父母谈完，心中也轻松了许多，过去她都在一个人战斗，如今有了家人在，即使他们什么也不做，她也会觉得安心许多。
　　如今剩下的事情就是找机会找到南瑾黎要的东西，而顾家二房就交给南瑾黎去解决就好。
　　顾良夫妇二人说要亲自看看姚远，顾笙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