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行。”老翁点头道,“既然如此便让小郎明日一早送你们姊弟二人前往县城吧。”
“那就有劳阿兄了。”
再是忧心船上殷婴等人,但按老翁所说此去县城需要四五个时辰,即便现在立即启程,只怕走到县城之后也已经是半夜时分,什么也做不成了。
水奴安抚的拍了拍殷暖的手,示意他相安勿躁。
老翁和青年用了午膳之后又休息片刻,叮嘱水奴姊弟几句,便又带着渔具出门了。
水奴收拾完厨房,出门就见殷暖站在葡萄架下,有些怔怔的看着远处滔滔流水。
“暖暖!”
殷暖回头,敛去眼里的担忧,浅笑道:“阿姊。”
“在想什么?”水奴走过去在石桌前坐下,见他又回过头去看着远方,神色黯然,又道,“怎么,还在担心吗?”
“嗯。”殷暖点头,“这些水匪人性眠灭,做事凶残,阿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水奴心里也很焦急,只是被困在此处,就算有什么决定也只能等到明日,再多的担忧也不过伤心伤身而已。
“阿元机灵,七郎君身手好,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嗯。”殷暖点头,“只能如此想了。”
深秋的太阳依旧闷热,河面上吹来的风已经没有晨间的幽凉,殷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影,依旧停留在原地不曾移动过,时间过得很是漫长。
“暖暖。”水奴想了想,抬头问道,“这一次之后,你有想好怎么面对此事吗?”
“阿姊说的是?”
水奴看着他,缓缓的说道:“你我在此处的原因,你落水之前的事。”
她并不是想要逼他仇恨什么?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阿姊,而且此时不肯定殷昕是否知晓,不过水奴直觉此事只是殷萝主意,至少她受命的那个人不会是殷昕。
这倒并不是她如何相信殷昕,只是从这段时日的所见来看,殷昕有些地方和赵氏殷萝是不一样的。当然,既然已经牵扯了殷暖性命,不管殷暖有什么想法,她都竭尽所能去为他求证便是。
殷暖顿了顿,点头,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压抑,“吾有想过。”
水奴并不意外他的答案,殷暖性格和善,但并不等同于软弱可欺。
只听殷暖又道:“四阿姊想必是肯定我此次必死无疑,所以才会亲自引我出去。”
“暖暖……”
水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吾没事。”殷暖摇摇头,声音柔软了一些,“这样的事情其实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说是血亲,但其实还不比一个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至少相互擦肩错过的那一瞬间能得一个无害的笑容。”
虽说的是手足相残的残忍之事,但是殷暖柔柔软软的嗓音反倒像是在劝慰她对这些事要看开一些。
或许一直都是水奴想错了,殷暖并不是一个需要人时时呵护的小孩子。他的心早已经坚强到足以包容别人的地步。
“那么暖暖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殷暖道,“也幸好,这一次推我下水的不是四阿姊本人。说是她的错,其实也是我自己的原因,已经防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轻易就中了她的圈套,此次遇难也算是一个警醒。只是连累阿姊你让我很是惭愧。”
水奴摇头,“你平安,这一跳也算是值得。”
殷暖心里感动,又对她笑了笑,接着道,“若这次他们平安,之后相见,四阿姊惊讶之下倒打一耙也是可能的。”
谢氏总是担心他心性纯善会受人欺负,其实这些人心叵测之事,殷暖早已经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
...
第七十一章 会合
殷暖顿了顿,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四阿姊发现自己错失了这次机会,以后再有什么举动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而这一次事发突然,什么证据也未曾留下,所以既然不是四阿姊亲自动的手,我也就跟着她一起糊涂此事,以后万事留个心就是。”
也就是说,之后想要留下什么证明殷萝罪行的证据,就只能以殷暖做饵,等她再次出手。
水奴有些担心,她不敢肯定以后再出现几次这种状况,她是否还能护住殷暖。
“暖暖……”
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在看见殷暖从容的表情时停住。
罢了,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大不了自己拼却这条命去,在他需要帮助的竭尽所能就是了。
“五郎君?”
殷暖方要走到水奴身边坐下,阿元的声音忽然且喜且疑的在耳边响起,两人回头,就见远远的一个人影飞奔过来,边跑还边“呜呜哇哇”一阵哭叫,不过片刻之间,就已经到了两人跟前。
“阿元?”
方才还在担忧着,下一刻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殷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水奴也惊讶的站起身来看着阿元。
“呜呜……”阿元脸不红气不喘的在两人面前停下,先上上下下打量殷暖片刻,而后一下子扑在水奴身上,“五郎君,水奴阿姊,婢子总算找到你们了。”
“抱歉,让你们担忧了。”水奴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殷暖正要说话,忽然转头看着远处出现的另一道身影,“阿婴?”
殷婴虽不若阿元一般飞奔而来,但是沉稳的身影也看得出速度极快。很快也到了几人跟前。
“阿兄。”殷婴一向肃穆的神色难得带了几分惊喜,“可安好?”
殷暖点点头,“阿婴,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自然是来寻五郎君你和水奴阿姊啊。”阿元接过话道,“五郎君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呜呜……船上突然找不到你们,又四面环水的,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
“不小心掉下船,阿姊看见就跟着跳下救了吾,然后被渔家带到此处。”
殷暖边说边引两人在石桌前坐下。
“阿姊?”阿元惊讶的看向水奴道,“五郎君是在唤水奴阿姊阿姊吗?”
“阿元你在说什么绕口的话?”水奴笑道,“不过是出门在外,这样称呼方便一些。”
“原来是这样。”阿元忽然又惊起,“五郎君怎么会不小心掉下船呢?都怪婢子没在身边伺候才会让五郎君流落至此,呜呜……”
边说边打量殷暖和水奴一身打着补丁的穿着,更是悲从心来,虽然也不丑,但是她家五郎君何曾如此狼狈过?刚止住的泪珠子又滚了出来。
水奴见两人虽不至于太过憔悴,但是应该是经过了连夜奔波,神色难掩疲惫。便去为两人准备些凉茶来。方走出屋外,就听阿元喋喋不休道:
“……然后婢子和七郎君就离开大船独自找来,后来在河滩上看见一堆灰烬,就猜想如果是五郎君你们留下的,那么你们应该会在附近,就和七郎君一家一家的找了来,呜呜……果然看见你们了。”
阿元眼睛红红的,越说心里越是后怕,一路走来心里的大石一直高高悬起,她一边寻一路哭,殷婴沉默着跟在一边,面上比平日要严肃许多。
水奴端着凉茶过来,殷暖接过放在两人面前,轻声安抚了几句,又简单叙说了一下这两日发生的事。
“什么,宋家的船被水匪劫了?”
“听看见的渔民形容,确实是宋家的船无疑。”
殷婴也有些惊讶,不曾想在他们离开的这一夜竟发生这么多事。
“那怎么办?”阿元道,“咱们去把人救出来吗?”
她虽然对殷萝没什么好感,不过上面还有殷昕和宋元衣并两家的众多家僮,想也知道殷暖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殷暖道:“水匪凶残成性,咱们单枪匹马前去自是不行的。”
水奴问道:“七郎君,阿元,你们一路寻来,可有看见养马的人家?”
步行需要四五个时辰,骑马自然就会快上许多,先前考虑到她和殷暖都不会骑马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既然阿元和殷婴已经找来,事态紧急,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马?”阿元想了想,她一路哭哭啼啼只顾着看人,实在没什么印象。
殷婴开口道:“有的,虽不是什么上等品种,但是短途行程应该可以的。”
殷暖看向水奴道:“阿姊,你的意思是?”
“事不宜迟,能尽早便尽早吧。”
殷婴道:“吾之前问过,离这不远处便是宜城郡。”
“宜城郡吗?”水奴喃喃道,“也好,省了送信的麻烦。”
先前她还以为这里最多是宜城郡的附属小城,没成想竟直接到主城了。
“嗯?”殷暖看向她,“阿姊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水奴转向两人道,“七郎君,你能给婢子说说那家养马的地址吗?”
“可以。”殷婴点头,问道,“水奴阿姊你是打算前去买马?”
水奴有些惊讶他对自己的称呼,也没说些什么,只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