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颂本有的几分怀疑,见殷萝如此坚决坦然,也去得差不多。
“儿见过阿父。”
殷暖才到正厅,看见这个阵势,心里便有些惊讶,而水奴因为是被指名带过来的,所以也跟在殷暖身边跪下行礼。
“竖子。”殷颂指着水奴道,“此女是谁?”
殷暖道,“回阿父,水奴乃是儿的婢女。”
殷颂又道:“来历何处?”
殷暖便回禀了救水奴的经过。
“落水之前呢?”殷颂又问道,“是何身份?”
殷暖听到此处,总算是明白今日此番飞来横祸为的是那般。他回头看向水奴,却见她微微低着头,面上依旧一派淡然,好像这一问一答之间的对象并非是她一般。
殷暖道:“水奴家里惹上恶霸,被逼跳水,最后被儿所救。”
“胡说。”殷萝在旁不屑的道,“明明不过是个青-楼里面逃出来的倚门卖笑人而已,随便编造出这么一个虚假的故事就有人相信不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王韵书看向开口的殷萝,眼里晦暗不明,不过总算是明白之前的那种不安是怎么来的了。
殷萝的视线自从王韵书进来之后本来就一直在他身上,然而此时被他看着却忽然又有一种心虚的感觉。然而又立即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便理所当然的看回去。眼里有些挑衅之意,像是在向他说明,他看上的不打是个婢女,还是个来历不堪的婢女。
殷昕也是一惊,眼里的不敢置信很是明显,他看向水奴,却见她依然面无表情的垂着头,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马思琪冷冷的看着水奴,眼里闪过冷意。
“四阿姊请慎言。”殷暖说着,又转向殷颂道,“阿父,仆可以保证,水奴的身世并非四阿姊说的那般。”
“你保证有什么用?”殷萝道:“五阿弟,我且问你,水奴的来历其实是一件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吧?所谓被人追杀之类的不过是你编造出来给别人听的罢了。你也别急着否认,因为我记得去建康的路上,我曾经想要告诉你水奴的来历,然后你果然就迫不及待的来了,若是真的如此肯定,又何必如此紧张?当时分明就是担心我知道真相后于你不利是吧?”
“五郎。”殷颂问道,“阿萝说的可是真的?”
“阿父,儿……”
“阿父。”殷萝又道,“就在五阿弟说他救起水奴的那天,新安城里就有青-楼在寻找一个不见了的娘子。这一点府里应该还有其他人也知道,阿父可以去问一下。”
“五郎,可有此事?”
殷暖摇摇头,说道:“阿父,儿并不知,即便是有,也不能证明那人便是水奴。”
“你还狡辩?”殷萝道,“还有一点,就是水奴当时被救起来的时候,身上穿着极其艳丽,一点也不像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应有的穿着。”
水奴当时被救之后,就一直在殷暖的船上,船上只有殷暖殷婴并其他家僮,殷婴自然不会说,若非那些家僮嘴碎,便是那时的船上有赵氏一脉的细作。
她说的头头是道,别人很难不信。而就像一开始说的,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只怕此时再说什么,都不过狡辩罢了。
只是,在水奴将要离开此地的时候,他又怎么能让她的意愿出现意外?他看了水奴一眼,却见她也微微偏头看向自己,眼里没有害怕或者惊惧,只是满满的安抚之意。
果然,殷颂听完,已是满脸怒容。
“五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阿父。”殷暖依旧坚定的道,“水奴来历便如儿之前所说,并无半句虚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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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转机
殷萝说得有理有据又先入为主,殷颂自然不信殷暖狡辩之言。
“五郎。”殷颂道,“你既做下如此行为不端之事,不坦诚不说,还百般狡辩,实在令我失望不已,也有违我殷家家训。”
之后也不再理殷暖话语,直接吩咐下去——殷暖闭门思过半年;至于水奴,因为出身低微,心术不正,扰乱宅院,命人直接杖责五十之后,赶出府外。
水奴闻言只在心底冷笑,这些模棱两可的罪名,其中最重要的,只有“身份低微”那一条吧?这些所谓的高门子弟、正人君子,说起这种完全没有一丝公平可言的话语都是这么的理直气壮和理所当然。
殷萝闻言自然满脸得意,虽说殷暖只是被罚禁闭心里有些不甘,不过她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水奴,对这结果自是再满意不过。得意洋洋的看向王韵书,却见他面沉如水,并无她所期望的那些厌恶等神色。
马思琪倒是颇为解气,她看向殷昕,就见他面上还未退去的震惊和痛心以及挣扎等神色,然而面上的表情再是复杂,殷昕也完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尽管如此,马思琪心里还是极不爽快——不过是个身份地位的婢女罢了,凭什么值得他给予这么多的关注?
堂上众人各种心灾乐祸的神色水奴一直垂着头自然不知,不过就算知道也和她没什么相关。至少这一次,既然已经确定离开。她就不会再为谁妥协了。
正想着,手上忽然一暖,顺着手抬起头,就见殷暖回过头看着自己,嘴角有着浅浅的安抚的笑容,眼里满是坚定。
“还愣着干什么呀!”殷颂尚未开口,殷萝就道,“快把这污浊之人打出去,省的留下脏了我殷家的地面。”
“且慢!”殷暖尚未来得及开口,围观的人群里面忽然传出一道坚定又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
马思琪下意识的看向殷昕的方向。却见他也有些震惊的看着某个方向。才发现自己也太想多了些。方才那道嗓音分明不是他的。
殷萝心里一跳,愣愣的看向开口之人的方向,就见王韵书走出人群,几步上前道。“四表妹。水奴娘子的事不劳你费心了。”
“表、表兄?”殷萝惊讶的道。“你是什么意思?”
“阿舅。”王韵书没理她,直接转向殷颂道,“不管水奴娘子来历如何。也已经不用劳烦殷家了。”
殷颂也有不快,皱眉道:“这是何意?”
王韵书道:“仆昨日已打算带水奴娘子离开殷家,五郎也是允诺了的。”
“你在胡说什么?”殷颂道,“她一个出生青-楼的人,即便是为奴做婢也不过徒添他人笑话,你堂堂一个读书人的清白身份,怎能说出这种话?”
王韵书道:“小侄既已选了她,就没在意过她出身何处。而且,阿舅恐怕弄错了一点,小侄既然带她离开,便会给她一个平等的身份。”
此言一出,又是一道惊雷落在厅堂之上。
一直沉默着的水奴终于抬起头,看向王韵书的眼里有几分惊讶和感激。她都想过,这次离开,恐怕只能是自己一人的事了。
“表兄?”殷萝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呀?”
殷昕也有些不可思议,他的视线在水奴和殷昕只见转换着,忽然叹气一声,心里五味陈杂,像是松了口一般,可是立即又陷入更多的迷茫和不甘。
王韵书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话里的意思,堂上众人都清楚明白。
“胡闹。”殷颂怒道,“如此贻笑大方的事岂能让你胡来?更何况阿妹又怎能容许你做出这般荒唐之事?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这样一个下贱之人被剥夺士族身份不成?”
“小侄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是因为心里认为值得,至于家母家君的意见,阿舅不用担心,家君常说的就是人无贵贱之分,况且仆意在游览名山美景,未有继承家业的打算,所以士族颜面,和小侄也不相干。”
不过几句话而已,他却好似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的打算。
水奴一时竟呆立在原地,半响,才又垂下头去。
殷暖亦怔住,此时方才算是彻底的放心,也死了心。
“表兄!”王韵书说的话实在太超出殷萝的认知范围,一时甚至连一贯的刻薄言语都说不出来了。
“哟,果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吗,竟能让人着迷至此。”正在众人为王韵书的话语所惊住的时候,忽然有些尖酸的嗓音传来,讽刺道,“表郎君说的这话,真是让人听而感动。”
众人回过头,见说话之人是罗氏,然而除了殷暖王韵书等人,没有人想过要去反驳她的话,因为她说的,是所有人心里都认为的事实。
殷昕虽然心里有些不赞同她这般诋毁水奴的话语,可是同时却有些爽快。或许是因为方才王韵书说的那些话让他心里生起一股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醋意,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才会在罗氏开口之后多了些爽快。
“三娘请慎言。”殷暖一字一顿的道。
殷颂却懒得理会这些,只对王韵书道:“我既然是你的长辈,断不会让你做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事,今日即便有些为难,这个婢女也是万万留不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