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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婢 (壁蛇生)



几人脚下便是木桥最开始的地方,旁边还有几只兰舟。阿元早兴冲冲的立在旁边就等殷暖一声令下,便是容柳也饶有兴致的看着。水奴本不是好动的性子,能安安静静的坐着看景倒是还和她心意一些。

“容柳你和阿元摘些莲子带回去吧。”殷暖道,“小心些,可别掉进水里了。”

“五郎君小看人。”阿元嘟哝道,“婢子可是会水的。”

殷暖笑道:“我知道你会水,不过不是小看你,比之水奴你可要弱上一些。”

“真的?”阿元大惊,“水奴阿姊你居然会水?”见水奴点头,她兴奋的说道,“那等你好了,咱们比比可好?”

水奴笑着点头,阿元方兴冲冲的上了兰舟。

因之前一直是容柳推着水奴,所以她有些犹豫是否要下水,殷暖开口道:“我并不打算下水,水奴这里我会照顾。”

“五郎君。”容柳可不敢存这个想法,“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殷暖无所谓的摇摇头,容柳方跟着阿元上了兰舟。

“走吧!”殷暖极为自然的推着水奴,“我们也去那边的亭子逛逛。”

水奴并未反驳,只点点头之后低声道谢。相处时日虽不是很多,但是慢慢的水奴也发觉,殷暖年岁虽然不大,却有着超越了年岁的宽容和成熟的处事方式,所以他身边的家僮都会下意识的对他怀有一定的敬畏。或许这也生在上位人家的悲哀,总是揠苗助长一般,一路头也不回的成长着,而错过的那些单纯或者喜悦之类的便是代价。

只是……水奴皱了皱眉,这位五郎君殷暖,他或许成长的比别人想像的还要迅速、还要完美一些,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拾起了一些不知是否该抛弃的东西。

善良。

或许也是拜它所赐,自己还能坐在这里思考这些问题,可是对于想要在殷家生存下去的殷暖来说,这恰恰是应该被抛弃的东西。至少他自己应该知道,这些东西,该保留多少。

“水奴。”殷暖见她一直沉默,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水奴摇摇头,说道,“婢子只是看这些荷花入迷了一些,真难想象,这里会有这么大的一片荷花池。”

殷暖道:“这是吾周岁时,阿母送的礼物。”

“周岁?”水奴惊讶,虽然都知道殷家财大,但是不过周岁年龄便送这样的礼给孩子也太奢侈了些。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这里原是阿父送给阿母的。”殷暖道,“可是阿母从未来过,直到我周岁那年无意中看见,很是喜欢,阿母便直接将它给了我。”

水奴沉默,有些事,听过都需要当做没听过,何况开口说?

“呀。”忽然阿元惊呼响起,两人寻声望去,就见她扑在船舷上,半个身子都探出兰舟外,兴奋的举着一条鱼向两人兴奋的说道“五郎君,水奴阿姊,你们快看,这里竟然有鱼!”

小小的兰舟被她的动作带得摇晃起来,容柳一手拿着几支莲蓬,一手惊慌的抓着船舷道:

“阿元,阿元你小心些,别掉下去。”

殷暖之前也未曾听许翁说起过这里面养得有鱼,此时颇有兴趣的上前几步打量一番。

水奴也是惊讶不已,然而她惊讶的却和殷暖不一样,而是阿元这般年岁,竟能如此轻易的徒手捉鱼。

最后因为大家兴致都挺高,所以除了采莲蓬之外,又临时决定抓几条鲜美的鱼带回去。殷暖甚至还人送来鱼竿给坐在轮床上的水奴,以免她只是看着显得无趣。

直到最后满载而归时,已经快到申时了。因阿元提着鱼,容柳抱着莲蓬,所以还是殷暖推着水奴。

注视着兴致高昂的几人,水奴只觉得好像又历经了一个轮回似的。这一刻心里久违的愉悦好像梦境一般,明明前一刻还在地狱里挣扎。

也许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一旦开了一个头便再也停不下来,比如谎言,比如她那颠沛流离的命运。

...






第十八章 东阳



那天回去之后水奴又在床上躺了几日,殷暖不得苏疡医确认便不让水奴再又其他动作,甚至担心水奴心急还让阿元前去守着。有种打算让水奴这次连着以前的伤一起养了的意思。水奴本就是喜欢安静的,所以让她躺着她一丝抗议也没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阿元对她这种能力很是敬佩不已。一开始她不知,在水奴床榻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见水奴没有反应还以为她是睡着了,待要上前为她盖上薄被,猝不及防的和水奴睁大的滴溜溜的双眼撞个对着。

“呀!”阿元吓得被子都脱了手,拿右手拍着心口道,“水奴阿姊,你是清醒的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水奴好笑道,“阿元你不是在说吗?我一直在听着。”

一句话倒是让阿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五郎君让她来陪着水奴的时候也告诉过她,说水奴太过安静,苏疡医也说这样容易积下心病,所以让她多和她说说话。这任务她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她说得倒是高兴,水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还以为水奴根本没听,不耐烦自己呢!

原来是自己误会水奴了,阿元不好意思的揉揉自己的双丫髻道:“水奴阿姊你果然是喜欢听的,我就说嘛,这么好玩的事,只有穗映阿姊她们才会觉得无趣。对了,我跟你说啊,今天膳房里的那只花猫有了小崽……”

窗外的蝉鸣伴着屋内小小女郎悦耳的说话声,午后的房间里带了阳光的温热,连空气都是柔和舒适的,思绪渐渐飘得远了,这次水奴是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带着这样愉悦的快乐,梦里可否能去父皇的身边看一看他。

一直到两天后,苏疡医保证无碍了,甚至还说多动动也好,水奴才终于解禁。

这天殷暖从西宾处回来,和殷婴告别之后便直接回到书房。平日他去到书房之后,不必吩咐都会有婢女在一旁伺候,所以今日他也没在意身旁伺候的是谁。

殷暖醒好笔,把纸铺好,正打算磨墨,一双纤细莹白的手轻轻推了一方砚台到他的手边,砚台里刚磨好的墨轻轻晃动着。

殷暖惊讶抬头,“水奴?”

水奴笑笑,“五郎君可是嫌弃婢子磨得不好?”

“自然不是。”殷暖忙摇头道,“吾是奇怪你怎么就开始做事了?”

水奴道,“婢子听阿元说五郎君打算安排婢子在此伺候,所以自作主张前来熟悉一番,可是婢子冒犯了?”

殷暖还是摇头,水奴越说越加背离自己的意思,“吾的意思是,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应该多加修养。”

“五郎君的关心婢子谢过。”水奴道,“只是之前那般折磨都没什么事,现在突然就娇气了不成?”

“可是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噗嗤!”饶是淡定如水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五郎君这样说,会让婢子忘记五郎君的年岁而有一种在聆听阿父教诲的感觉。”

殷暖脸色微红,被水奴那双晶晶亮的眸子看着更是有些不自在,犹自柔声劝道:

“虽然吾让你以后留在这里,可是现在还是先养好身体为上。”

“五郎君放心吧!腿长在婢子身上,婢子有分寸的。”

殷暖无奈,不过还是执意让水奴垂腿坐在坐榻边上。

殷暖书写完一页,水奴接过打算晾在边上,方看了两眼便惊讶不已。

“五郎君的书法看来极好,潇洒、放纵流动毫不拘束,倒有一番凤飘鸾泊的轻盈姿态。”

阿元正好端了冰镇的果子进来,闻言得意道:“五郎君的书法最是好的,便是郎主也曾多次赞赏呢!”

殷暖讶异道:“水奴也懂书法,那想来也是识字的?”

水奴点头道:“家君曾任西宾,所以婢子跟着学得一些。”

殷暖不胜唏嘘,想她家里能把她教养出如此气质,家境必定是不弱的,无奈祸从天降身不由己。

水奴把书法方下,忽又讶异道,“这是鱼子笺?”

殷暖再次惊讶,“水奴你连这个也知道?”

要知道,鱼子笺质地光滑柔软,比之其他的网纸或者布纸要珍贵许多,别说一般平民百姓,便是稍有资产的人家也很少使用。

水奴继续编道:“家君任西宾时颇有些名气,所以也去过一些大家,虽然不如殷家一般,但是鱼子笺也是能用上的,婢子跟着去时曾经有幸见过。”

殷暖不疑有他,忽然道:“说来这种纸产自东阳,而这东阳郡名原是当今公主殿下的封号。也不知道现在公主殿下安好与否!”

水奴不放他突然提起这么一句话,手下一紧差点扯坏手里的鱼子笺。

阿元放下果盘,也好奇道:“说来陛下提出的条件那么优渥,怎么还没找到呢?怕不是……”

“阿元!”殷暖忙喝止道,“别胡乱说话。”

阿元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逾越了,忙低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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