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妃,你也是身怀有孕之人,难道就忍心看本宫与腹中的孩子死于刀下?”她忍不住问道。
“你杀那些怀孕的嫔妃时,可有拿这话问过自己?”秦雨缨反问。
皇后眸光一阵闪烁,心知自己无从辩解,索性咬紧了牙关闭口不言。
她贵为皇后,岂是那些卑贱的妃嫔所能比的?
她的肚子都还没动静,哪里轮得到那些贱人怀上皇子?
故而这些年,她对不少嫔妃下了手,因在太医院中安插了不少心腹,一次得逞,次次得逞,从未曾失过手……
那些贱人活该,那些贱人腹中的孩子也是活该,要怪只能怪阎王爷,怪不得她……
“我姑姑是否对那谋害皇嗣一事,毫不知情?”秦雨缨问。
皇后知她不问出个子丑卯寅,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颤声答了句“是”。
“这么说,事情全是你一人所为?”秦雨缨又问。
皇后再次点头,没有反驳。
“好,”秦雨缨也点头,眸光却冷,“我还有一事要问你,薛贵妃临盆在即却突然难产,是不是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皇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薛贵妃,闻言好不诧异。
“说!”秦雨缨冷然催促。
提及薛贵妃,皇帝也是面色微变。
其余那些遭皇后毒手的妃嫔,他甚至早已记不清姓名,唯独薛贵妃,时常出现在他梦里,梦中她哭得梨花带雨,苦苦哀求他保住她的性命,那柔弱的模样一如往昔……
每每梦醒,他心中都似乎堵着什么,那感觉难受至极。
他一直以为这是命数,命中注定她没有福分长伴自己左右,可没想到,此事竟也是皇后所为!
面对秦雨缨的逼问,皇后不语,慌张的神色却早已暴露了浓浓心虚。
“说,凤儿到底是不是被你所害!”皇帝再次拔刀,已是怒目圆瞪,睚眦欲裂,恨不得将皇后的头颅一刀斩落。
皇后听得很是嘲讽:“你叫她什么?”
兆凤是薛贵妃的芳名,皇帝对她宠爱至深,私下常唤她一声凤儿,只在众人面前才以爱妃相称。
听着这声称呼,皇后心中好不苦毒,忿然笑道:“是我杀的又如何?我不后悔杀了那个贱人,只后悔没有让她一尸两命!”
她之所以没让薛贵妃一尸两命,是打算将薛贵妃的孩子养在自己膝下。
如此一来,即便没有怀上陆长鸣的种,也能让薛兆凤的儿子唤自己一声母后。
待这孩子继位,待太后一命归西,她便是夜朝唯一的皇太后,独享莫大的尊荣,后宫之中无人能及……
只可惜,太后早有提防,非要将那孩子带去永宁宫抚养,不容她靠近那孩子半步,令她的计划生生落了空……
不细细回想,皇后还不记得自己手中有这么多条人命。
而今皇帝想杀她,秦雨缨想杀她……想必太后这个唯一的倚仗,知道一切之后,也会对她恨之入骨,巴不得将她杀之后快。
她这一生,算是已走到了绝路上,再没有半点回头的余地。
轻抚小腹,她苦涩一笑。
就是可惜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到这世上走一遭,就要随她一同去往阴曹地府……
“朕这就杀了你,为凤儿偿命!”皇帝已是怒极,不假思索,狠狠挥刀砍下。
这一次,秦雨缨没有再拦。
鲜血喷涌,一旁的秦芷彤被吓得不轻。
“姑姑不怕,”秦雨缨握住她柔弱无骨,又冷如冰雪的手,“皇后作恶多端,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秦芷彤连连点头,脸色却依旧煞白。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压根不敢去看皇后那头首分离的尸身。
皇帝这一刀,砍得极重极狠,刀尖往下滴落一串鲜血,通红无比,一如他布满血丝的眼。
“还好,爱妃不必见到朕如此落魄的一幕……”他口中喃喃,脸上似有那么一丝笑意,看起来无比苍老,又无比癫狂。
秦雨缨着实同情不起来:“你当初口口声声吩咐御医保小不保大,而今再来装情深义重,难道不觉自己可笑?”
不止可笑,且还令人作呕。
或许皇帝对薛贵妃的确动过真情,可人都已死了,再说什么都太迟了。
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当初这偌大的宫中,唯有薛贵妃一人,处处为她着想,担忧她的安危,顾虑她的前程……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却死在了皇帝的软弱绝情之下。
可想而知,秦雨缨对皇帝有多痛恨。
“情深义重?”皇帝听得笑出了声,眸中却尽是戚戚,“若有下辈子,朕做个寻常百姓,再对她情深义重罢……”
言罢,手中那刀一转,朝脖子挥去。
秦芷彤怎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吓得尖叫不止,径直瘫软在了地上。
秦雨缨将她扶起,忙吩咐下人快带她去殿外。
殿中一片鲜血淋漓,皇帝已然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不远处的皇后,死相则更为凄惨,瞪圆了双目一直未曾合上。
二人生前从未有过半点夫妻间的情分,没想到却是死在了一起。
第二百四十三章 老糊涂了
太后没有来看皇帝的尸首,听闻皇后与那腹中的孩子一尸两命,悲恸得当场晕厥了过去。
这日,宫中出了一场大变动,不少宫人都莫名其妙受了牵连,大多与那两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狱卒一样,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并非皇帝或皇后的心腹,却也被陆泓琛关在了狱中。
众人皆道陆泓琛是个手段很辣的,连无辜者也不肯放过,唯有秦雨缨知道,那些人皆出现在了她梦里,不是对她严刑拷打就是被皇后收买,对她的冤屈视而不见……
陆泓琛这是在替她报仇。
太后昏睡了半日,才终于醒来,睁开眼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陆泓琛放过那薛贵妃所生的皇子。
小皇子名为陆灏,唤作璞儿,刚满两个月,白白嫩嫩,很是可爱。
“他是皇儿唯一的子嗣,你若连他都不肯放过,那哀家就死在你面前!”太后说得决绝。
陆泓琛眸中略有黯色,一字一顿,落地有凿凿之声:“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他只字未提要除去皇兄的子嗣,却不知母后为何会觉得,他非要杀那璞儿不可。
太后又道:“先皇早已去世,皇儿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如今他撒手人寰,你不能立即称帝,须得为他守三年孝期。”
三年孝期?
秦雨缨听得颇为好笑。
这压根不是陆泓琛的做派,倒是符合皇帝一贯伪善的性子。
若在这场动乱中死去的不是皇帝,而是陆泓琛,皇帝定会彰显所谓的仁德,不仅不计较陆泓琛谋反之罪,反而会将他风光大葬,追封谥号。
如此真是令人作呕,虚伪至极。
“请恕儿臣不能从命。”陆泓琛不假思索,一口回绝。
太后没想到他会断然拒绝,老脸不禁一白:“你这是要气死哀家?”
“儿臣望母后长命百岁,仙福同享。”陆泓琛脸色极为难看。
这语气不容回绝,言罢,不待太后再开口,便出了寝宫。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太后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就这么垂涎皇位,这么迫不及待要登基称帝?皇儿可是你的亲兄长,你亲手将他害死,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悔意!”
悔意?
秦雨缨微微叹了口气,心道太后真是老糊涂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此事是皇帝一手造成,皇帝不死,死的便是陆泓琛了。
若陆泓琛当真垂涎皇位,早在夺得皇宫之时,就已下令将皇帝给杀了,又何必留皇帝一条性命,徒增变数?
陆泓琛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别的,定是因担心太后无法接受丧子之痛。
或许他是打算给太后一个交代,让皇帝亲口将先前那些旧账,当着太后的面一笔笔坦白。
怎料皇帝这么快就自行了断,且将皇后也一并杀了。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在太后看来,多少有些像是陆泓琛急不可耐想要杀人灭口,皇帝与皇后才会如此双双惨死。
说到底,太后还是信不过陆泓琛这个儿子。
平日里对陆泓琛那般偏爱,实则连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真不知那所谓的母子天伦,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离开太后寝宫时,秦雨缨主动将自己的手塞进了陆泓琛掌心。
他的手掌素来温暖,此刻却有些冰凉,一如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其实,即便太后不说,你也不会对那璞儿动手,是吧?”她问。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个,只觉陆泓琛心中定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委屈,鬼使神差便脱口而出了。
太后乃陆泓琛的生母,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应是再清楚不过,可在太后眼中,陆泓琛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虐之人,连刚出生两个月的婴孩都不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