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什么白光?”雨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这人的脑子该不会又被门夹了吧,外头伸手不见五指,哪里像白昼了?
阎罗这才记起她是凡人,应是看不见这一幕的……
他本打算去那白光所起之处瞧个究竟,可没等起身,就已被雨瑞重新按回了座上:“这宵夜是王妃娘娘特地吩咐我做的,没吃完不许走!”
这小丫鬟怎么变得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看着满满一桌的点心,阎罗额角微僵。
别说他只是一个人,就算他是一头猪,也吃不下这么多吧?秦雨缨这是打算将他活活撑死?
“快吃,”雨瑞催促,“你可不能瘦,王妃娘娘说,你若瘦了,就扣我的例银。”
“你的例银是多少,我给你便是,”阎罗不甚在意,“我这里有些温玉,拿去市面上能换不少银两,足够你买下整条街的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话未说完,就已被雨瑞打断:“谁要买什么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阎罗依旧不以为意:“你们女子,不都喜欢这些吗?”
雨瑞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生来就是富贵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挨过饿、受过冻?我家有五口人,全靠我当丫鬟养活,例银若被扣了,叫我姑姑姑父、堂弟堂妹都去喝西北风吗?”
阎罗一怔,有些语塞。
这丫鬟的衣着的确朴素,印象里,从未戴过什么珠宝首饰。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温玉:“这玉……”
雨瑞看了一眼那黑不溜秋的石头,指了指满桌的宵夜:“这‘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只消将点心吃完,我便很是感恩戴德了。”
王妃娘娘虽大方,常给她不少赏赐,但堂弟眼看就要娶媳妇了,光下聘都是一大笔银子。
姑姑姑父年纪老迈,在她父母过世之后将她拉扯长大,已算是对她仁至义尽,如今二老的儿子要成亲,这银子显然只能指望着她,叫她怎能不节衣缩食?
若例银被扣,便更是雪上加霜了……
“你有难处,为何不向秦雨缨开口?”阎罗看出了她眉宇间的忧色。
雨瑞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府里上下百来口人,若人人都向王妃娘娘开口,王妃娘娘怎顾得过来?我身为管家,更是不能擅自起这个头,免得坏了府里的规矩。”
“真是蠢到家……”阎罗鄙夷。
如此墨守成规,难怪日子过得艰难。雨瑞好生不悦:“蠢也不关你的事,吃你的宵夜便是!”
说着,懒得再理会他,转身推门而出。
没走多远,就遇上了雪狐。
“我表姐在何处?”雪狐问道。
雨瑞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她先前还觉这人比先前高大了几分,此时一看,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这身翠绿衫子穿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压根不显得短小。
正疑惑着,忽见雪狐身后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那是个小姑娘,约摸二三岁,脸颊圆圆,颇为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虽大,却很是无神。
雨瑞不由咂舌:“这……这……”
这该不会是小胖狐的女儿吧?
可七王府中又无别的狐狸,他同谁生下了这么个女儿?
“胡说些什么呢?”雪狐有些不悦,“这是我从路边捡来的。”
胡说?
雨瑞蹙眉,她分明什么都没说,这只狐狸何出此言啊?
“等等……”雪狐一愣,察觉到其中关键,“你居然知道了?”
“知道什么?”闻言,雨瑞更是摸不着头脑。
“阎王那厮居然趁我睡着走漏了风声!”雪狐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心中不免忿忿然。
雨瑞不晓得他究竟哪根筋出了问题,咳嗽一声,岔开话题:“你方才不是问我,王妃娘娘在何处吗?”
她还有很多事要忙活,没空跟这只狐狸东一搭西一搭地闲扯。
“是……”雪狐点头,他险些将这桩正事给忘了。
“王妃娘娘在书房里,与王爷在一起。”雨瑞道。
雪狐道了声谢,快步带着那小姑娘去了书房。
二人的背影一大一小,别说步态,就连摆手的弧度都如出一辙,在夜色中看起来那么点滑稽……
来到书房,雪狐正打算推门而入,却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低头一看,是小姑娘。
她白嫩的手指一弯,做了个叩门的手势。
雪狐这才明白过来,敲门唤了声表姐。
说是表姐,其实秦雨缨的年纪可比他小多了,她遭遇雷劫时,他已在地府的藏书阁中待了不不知多少年岁,待得封页都快要发霉……
叩了两下,里头传来秦雨缨的声音:“进来。”
雪狐领着小姑娘推门而入。
见了这张陌生的小面孔,秦雨缨不免诧异:“这就是那上册书灵……”
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言也不语。
雪狐点点头说了声“是”,看了看一旁的陆泓琛,有些话一时也不知当不当讲。
陆泓琛倒是很好说话:“你找雨缨有事,本王就不打搅了。”
思及雪狐曾提过陆泓琛身份不明,秦雨缨知他此番找来十有八九为了这码事。
可陆泓琛何曾嫌弃过她的身份?
哪怕知道她只是一缕附在这躯壳上的魂魄,也从未对她有过半分猜忌。
“不必,我的事便是你的事。”她拦下陆泓琛。
雪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女人一旦陷入情情爱爱,就容易烧了脑子,毫无理性可言。
身旁的小姑娘伸出手指掐了他一把,雪狐疼得哎哟一声,连忙低头解释:“我可没说你,你还不算女人……”
小姑娘似乎有所不悦,又要再掐。
“好好好,你算你算!”雪狐点头,没脾气地改了口。
他可不想被掐得浑身青红紫绿……
二人的一番小举动,瞧得秦雨缨忍俊不禁:“胖狐,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被人欺负。”
“你才是胖狐!”雪狐没好气。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里胖了?
本想再反驳几句,无意间触及陆泓琛深不知几许的目光,不由自主就打住了话头,居然有些莫名的心悸。
哪怕在冰天雪地里被群狼包围时,他也未曾这般心悸过……
“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秦雨缨的话,令他略微回过神来。
“我来找你,是为了……”雪狐话说一半,眼珠忽然一转,“是为了那唐咏诗的事,有个来历不明的人扮作大夫进了七王府,想从唐咏诗口中打听出一些与你有关的消息……”
“来历不明的人?”秦雨缨狐疑。
她先前的确叫人去请了大夫不假,府中守卫如此森严,居然还有人能蒙混过关?
陆泓琛立刻吩咐暗卫擒住那“大夫”,雪狐却摇摇头道:“不用抓了,人早已走了。”
来到刑房,唐咏诗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看着那滩鲜红的血,小姑娘害怕地往雪狐身后缩了缩。
雪狐很是不以为意:“怕什么,又没闹出人命。”
小姑娘朝他翻了一记白眼。
无需任何言语,这记白眼就已说明了一切。
许是在秦雨缨身边待久了,对她的言行举止太过熟悉,而今书灵化作人形,那神态竟与秦雨缨有六七分相似……
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交给雪狐照顾,秦雨缨还真有些放心不下,让暗卫将其带去雨瑞房中,让雨瑞给她做些好吃的。
小丫头走后,雪狐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渍:“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有气,也算她命大。”
说着,从怀中掏出参片,塞入了唐咏诗口中。
“这参片是从何处来的?”秦雨缨挑眉问。
雪狐动作一滞,咳嗽一声道:“是……是我在库房中拿的,我担心恶婆娘不能顺顺利利化身成人,所以才……”
秦雨缨当然不会与他计较这些,闻言忍不住挪揄:“原来你口中的恶婆娘,就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雪狐立刻变得气呼呼。
喂喂喂,能否别总戳他的痛处?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不过是个表象罢了,他先前还是只看似人畜无害的白狐狸呢……
言语间,有暗卫来报:“启禀王爷、王妃娘娘,陈家家门紧闭,属下方才撬门进去,见陈大夫躺在床上,浑身僵硬,从身上的尸斑来看,应当已死了数日……”
死了数日?
死人自然不可能来七王府看诊,这么说,今日那个“陈大夫”的确如小狐狸所说,是他人所扮。
“查清死因,将他厚葬。”陆泓琛字字简短,却掷地有声。
暗卫领命下去了。
陆泓琛转目看向雪狐:“那人是谁?有何目的?”
雪狐摇了摇头:“我那时正帮恶婆娘化形,分不出精力来细看,不过……那人的体貌应当与陈大夫极像,否则府里的暗卫定会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