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太后往七王府送了不少人参、鹿茸,哪怕太后曾和蔼地拉着她的手,口口声声说今后不会再多管闲事……
事实证明,都只是放屁而已。
在太后看来,只要与陆泓琛有关,大事小事都不是闲事,她都得插手管上一管。
所以,当薛贵妃再次开口相劝,想让秦雨缨去给太后请安陪个不是时,秦雨缨二话不说便摇头拒绝了。
“你呀,性子未免也太倔,她好歹是太后,得罪了她,你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薛贵妃叹了口气,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太后对她倒是极少挑剔,不是因为她平巴结得好,而是在太后眼里,区区嫔妃不过只是妾室罢了,压根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儿媳。
故而,连被挑剔的资格都没有。
难得有人如此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秦雨缨心中不是不感激。
只不过,她与薛贵妃的目光没落在一处,二人看到的各有不同,想法自然大相径庭。
也不是说谁对谁错,处世之道这种东西,本就没有个对错之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子总有过下去的办法。”她勉强说了一句。
本想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无论太后怎么出招她都敢接招,可薛贵妃听了,指不定会被吓得花容失色,故而她没有直言。
“话不能这么说,目光总得放长远些……”薛贵妃又开始好言相劝。
“贵妃娘娘,燃爆竹了,您快出来瞧瞧吧。”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打断了薛贵妃的话。
说话的是个与她十分交好的大家闺秀,笑嘻嘻道:“贵妃娘娘只顾着拉七王妃说体己话儿,倒把我们几个晾在一旁,真是好狠的心。”
薛贵妃笑了笑,这才出去与众人一同瞧烟花爆竹去了。
瞧完了烟花,有人提议不如趁此机会热闹热闹,演演伶人戏。
伶人戏是众人扮作戏角儿,咿咿呀呀地吹拉弹唱。
与正统戏曲不同,戏中天南地北什么角儿都有,往往是你黛玉葬花、我哪吒闹海,一来一往地搭腔互怼,为的就是博个开心。
“薛姐姐不会又要演黛玉葬花吧?”有人问。
“旁人演黛玉,那是柔柔弱弱、哭哭啼啼,薛姐姐演黛玉,那哪是葬花?分明是要叫人笑破肚皮!”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立刻笑开了,一时间兴致盎然,都想瞧瞧薛贵妃究竟是如何演那黛玉的。
秦雨缨心中装着别的事,对伶人戏无甚兴趣。
除夕正是一家团聚之时,可如今仲弟依旧未归,方才她问了小狐狸,他却说辽城、南疆一带太过偏远,感知不到那头的情形。
她不免隐隐担心,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出了差错……
既无心演戏,索性提议带宫女去院中采些花来,待会儿薛贵妃也好演个开心。
“这冬日里哪还有花?七王妃还是莫要白跑这一趟了。”有人好心提醒。
“谁说的?我方才分明瞧见西南角有一处园子,种了好些花花草草,眼下开得正盛呢。”另一人道。
“那是皇后娘娘封后时,皇上赏她的园子,据说一直有专人打理,里头也不知有一种什么花,不管冬日还是夏日,都从来开花不止。”有人接而道。
“应当是百日草。”秦雨缨猜测。
“是了,好像是叫什么百日草……七王妃,你该不会要去那头采花吧?那处园子,旁人可不能随意进出。”又有人提醒。
秦雨缨正待开口,耳畔忽然响起雪狐的声音:“皇后与陆长鸣此刻就在园中,你若能去瞧瞧就再好不过了,爆竹声太大,小爷我听不清他二人到底在偷偷摸摸叽歪些什么。”
秦雨缨会意,点点头朝那人道:“既然不能随意进出,那我还是去御花园转转吧。”
见她无心再留,薛贵妃没有阻拦,叫上几个宫人陪着她去御花园。
没走多远,薛贵妃寝宫中传出一阵隐约的说话声。
“七王妃为何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这可是除夕呀,她脸上居然瞧不出半点喜庆劲儿。”
“你还知这是除夕?既是除夕,说什么葬花,这二字听起来多不吉利?”
“就是,今个儿当然得演些喜庆些的。再说了,七王妃那仲弟去了辽城,至今未归,旁人皆是一家团圆,她没有亲人在身旁,你叫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走得远了,声音便也小了。
来到曲曲折折的回廊中,秦雨缨轻而易举就甩开了那跟随的几名宫人,疾步朝西南角那处僻静的园子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根簪子
寻常人从薛贵妃的寝宫来到这园子,少说也得花上一炷香的功夫,秦雨缨的脚步却要轻快许多,时间省却了近半。远远的,她便瞧见了那园门有宫人把守。
“若被发现了,你可法子帮我逃脱?”她小声问雪狐。
“没有……不过你可以乔装打扮一番,免得被人瞧清了衣着和面容。”雪狐提议。
秦雨缨看了一眼自己这一袭曳地长裙,心道这一提议倒是提到了点子上,自己这一身衣裳款式十分别致,旁人恐怕极易认出……
不过,乔装打扮也得有衣裳可换才行。
心念一动,她看向不远处那个宫人:“你看他这身衣裳如何?”
“不错……就是臭了点,估计足有三日没有洗澡。”雪狐道。
三日没有洗澡?
秦雨缨额角微僵。
她并不是个洁癖,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介怀。
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蹙了蹙眉,悄悄走近了几分,弯身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
手指一动,石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击中了那不远处的高墙,发出“砰”的声响。
那宫人听见动静,立刻伸长了脖子朝墙头望去:“什么人!”
趁此机会,秦雨缨脚步微动,鬼魅般来到他身后,侧手就是一劈。
宫人软软倒地,一下子便没了知觉。
秦雨缨三下五除二扒了他那身太监服换上,翻墙而入之前,也没忘了将那昏迷不醒的宫人拖到一旁的花丛中藏了起来……
她前脚刚翻进园子,后脚就来了另外两个宫人。
其中一人,眼角的余光似瞧见黑暗中闪过了一道虚影,揉揉眼睛再一看,分明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连墙上垂下的碧绿藤蔓,都未被寒风吹动分毫……
“奇怪,值夜的小宋子呢,怎么不在这门口守着?”
“说不定是去净事房了,今日可是除夕,听说徐公公和李公公都在那赌钱呢……”
连徐公公和李公公这两个大太监都疏于职守,底下的小太监偷偷躲懒,也是情有可原。
听着外头两个太监的对话,秦雨缨轻轻落地,拍了拍衣角的尘土。
还好,没有被发现……
转目四顾,这园子里果然开满成片的浅粉小花,花香入鼻,芬芳馥郁,走在花丛离,连衣裳都被熏得极为好闻。
园中不止有花廊,还有两间小小房屋,似是花房,远远望去,门窗紧闭,其中一间隐约有烛光闪烁。
正待过去一探究竟,小狐狸忽在耳边提醒:“当心,那树下有人!”
她当即顿住脚步,略略后退躲在了暗处,见那树下果真藏了一个人。
那是个腰间佩刀的御林军,原本背对着她,此刻或许听到这头有动静,突然转身看了过来。
许是夜色太黑,他并未瞧见秦雨缨的踪影。
看来皇帝的势力也不过如此,御林军原本只誓死效忠皇帝一人,如今居然也被皇后安插了眼线……秦雨缨不免在心中感叹了一番。
园子被高墙严严实实地围住,显得静谧极了,与除夕之夜热闹非凡的皇宫有些格格不入。
秦雨缨记得薛贵妃提过,皇后曾怀过一个皇子,尚不足月就已在腹中夭折,因太过伤心,所以将那孩子葬在了园子里,方便时常过来探望。
也难怪此处如此安静,不容旁人随意进出……这倒是方便了皇后悄悄与人密谋。
她敛声屏气,沿着墙角一步步朝两间小屋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那亮着烛火的屋子旁。
里头隐约有人说话,声音略微压抑的那个,应是陆长鸣,还有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显然是皇后。
原以为这二人定是在商议什么要事,哪晓得走得近了,居然听见几句暧昧的低语:“啧,我那皇兄未免太不懂得怜香惜玉,居然连如此绝色都忍心冷落……”
“呵,我年老色衰,哪里还算得上什么香什么玉?”皇后的语气有些冷淡。
“你若年老色衰,那世上哪还有女子称得上年轻貌美……”陆长鸣的口吻则令人作呕。
一席话,听得秦雨缨满脑黑线。
敢情这陆长鸣与皇后……有奸情?
接下来是一阵被刻意压低的嘤咛,秦雨缨不打算再听下去,正要转身离开,不远处那御林军却转目看了过去。
好死不死的,伴随着一阵破空声,漆黑的夜空中忽有烟花绽放,将四周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