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海东青理所应当的点点头,俊哥儿实在有些忍不住道:“大哥,你让我们不杀尾巴也就算了,可这捡垃圾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我们好歹也是轩辕山的土匪,这都多少天不开荤了?”
海东青望着兄弟们一个个逼问的眼神,意外的没有发怒,而是点头道:“景府的事,我自有主意。至于开荤,嗯,糕点大赛过后,商业街动土,有一批无良的商贩入驻,到时候你们随意,只是不错杀好人即可。”俊哥儿这才欢喜些,“好好好,听大哥的。走,咱们里屋喝酒去。”
此刻,外头的扈小甜已经走到了巷子尽头。尽管被那黑猫吓了一下,但并没有妨碍她此刻欣喜的心情。景然没有那么看不起她,更不曾侮辱她的糕点,而那莫芳芳,不过是个口出狂言的骗子罢了。
这样想着,她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前头,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婆从另一条巷子钻出来,口中不停唤道:“黑子,黑子。”扈小甜虽不认识她,但却觉得与宋婆婆有几分相似,心里难免生了几分可怜。
“阿婆,你在找什么吗?用不用我帮你一起找?”扈小甜开口道。那老太婆满脸的皱纹,笑道:“我在找我家的黑子,你见到过吗?”扈小甜仔细一想,大约是那只黑猫。
她正要开口说话,那老太婆却又说道:“黑子馋,总爱到这边找点心吃。喏,那个景府,最奢靡不过了,日日都要扔好些精美的点心出来。最近这几日倒是一块也不见,之前呐,天天都有。”
扈小甜心中一揪,赶紧追问道:“您见过那些点心吗?是什么样的?”老太婆又道:“见过呀,黑子天天往回叼,那包点心的油纸都是印花的,着实好看。”扈小甜知道,整个南绵镇唯有自己会把油纸印过花纹再用,所以那些点心根本就是自己的甜糕。
她当即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太婆还在追问,“丫头,你见没见过黑子呀?丫头,你怎么不说话了?”扈小甜站在悠长的小巷里,任耳旁的风声吹过,带走了几颗眼泪,这才答道:“阿婆别急,黑子在隔巷里。”
阿婆这才欢喜起来,笑道:“我就知道黑子不会走远。你是个好孩子,快回家去吧。”扈小甜点点头,再也没有回头看景府一眼。
三日过后,莫府设赏秋宴,广邀众人前去赏秋色、品美食。说是广邀,其实邀请的皆是这南绵镇的上层人士,从达官贵人到员外富商等。除了被邀请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一日发生了什么。
但那日过后,南绵镇里都纷传莫府出了位酸糕小姐,正与扈小甜甜糕小姐的名号相对应。传言说莫芳芳在赏秋宴上大显厨艺,以山楂、小枣、酸角和陈皮等物勾兑花瓣汁子烹制出各色酸糕,让人大快朵颐。
于是,莫芳芳的酸糕正是打出名气,与扈小甜的甜糕一并成了这次糕点大赛上最值得关注的两样点心。甚至,还有钱号设立押注,打算趁机大赚一笔。但在这个时候,扈小甜却因为那一日的漏夜外出受了风寒,连续三日高烧不止。
第4章 让我们赌一把吧
尽管莫芳芳的酸糕已经正式开售,但她自矜身份,从不肯像三月街的小商摊贩一样风吹日晒的站在那里卖酸糕,而是在几家高档的丝绸店或是胭脂铺里另设了柜台,由莫府派专人贩卖。
而南绵镇的人们,虽然酷爱扈小甜的甜糕,如同白米饭一般离开一日都不可,但还是被莫芳芳新推出的酸糕所吸引。所以,酸糕一时销量大好,远远有超过甜糕销量的趋势。这一次,就连平日总是慈眉善目的宋婆婆都焦急起来。
“甜甜,明日就是糕点大赛了。”宋婆婆一边为扈小甜擦过额头上的汗,一边念叨着。扈小甜的小脸惨白,脸上也冒着虚汗,嘴上却安慰道:“婆婆别急,明日我就好了。”
屠户郭刚的妻子坐在旁边,抱怨道:“依我看,这县丞也是个糊涂的。他说是这糕点大赛为期十日,看哪一户的销量最好,哪一户就是咱们镇的品牌,那最后一间铺子也就租给谁。可是你说,那莫大小姐的酸糕刚上市,就算再难吃,大伙图着新鲜也会使劲买。咱们小甜却病着,一块糕点都做不动。”
宋婆婆见郭婶话密,唯恐小甜着急上火,赶紧使眼色拦着。郭婶这才又笑脸盈盈道:“不过话说回来,小甜你也别着急,说不准明日病就好了。呸呸呸,瞧我这张嘴,什么明日,今日就好,今日就好。”
扈小甜被郭婶逗笑,不由得咳了几声,宋婆婆赶紧捧了水过来。“甜甜,你也别急,咱们就算拿不到那间铺子也没什么,继续摆摊也够咱们娘两吃用的。”扈小甜见宋婆婆一把年纪仍在为自己操心,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婆婆,那酸糕你可尝了?”扈小甜抿了口蜜水问道。宋婆婆点点头,“你郭婶买了几块送来,我尝过了,不是莫大小姐的手艺。”郭婶一愣,诧异道:“宋婆婆你怕是糊涂了吧,这话可不是混说的。”
宋婆婆不欲瞒她,笑道:“男子烹饪与女子不同,对酸甜的把握是不一致的,想必那莫大小姐是请了名厨为她做嫁衣裳。”扈小甜拉着她的袖子道:“婆婆,这也不重要,你只说说味道呀。”宋婆婆怜爱笑道:“味道不错,但不可多食,也不能久食,否则会损伤肠胃。这便是它最大的错处了。”
郭婶又来了精神道:“你一说这个,我就想起来,咱们小甜做的糕点可就不一样。你说我和郭刚这日日吃,一吃就好几块,既不觉得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消化的。”宋婆婆和小甜皆是一笑,也没告诉郭婶,她们所做的甜糕里不仅有食材,更有几样价廉但助消化、益身体的药材。
“对了,小甜。你虽然病着,可咱们都能帮你卖。只不过,你说咱们怎么样才能多卖些呢?要是超不过那个莫大小姐,咱们可就拿不到店铺了。”郭婶的嘴只要张开,不说个尽兴就没有闭上的道理。
扈小甜没有说话,宋婆婆此刻却恢复了镇静,只是淡淡道:“比赛有十日呢,咱们后来居上也不迟。”
莫府之中,莫芳芳正监督着一个瘦小的厨子腌山楂。旁边的小丫头凑过来说道:“小姐,咱们的酸糕要不要给景府送一些?”
莫芳芳思忖片刻道:“莫夫人不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若是不告诉她,她却也不知道我有这等本事。这样吧,眼瞧着天快冷了,你送些保暖的贵重锦缎过去,再把酸糕带着,轻描淡写些,只说送给她润口。”
小丫头连连答应了,莫芳芳才笑着说道:“不知不觉这比赛也过去七八日了,咱们卖了多少了?”那小丫头带着讨好说道:“少说也有两千块了。还是小姐您聪明,甜的吃腻了可不就要吃酸的么。”
“那扈小甜那边呢?她病好了没有?”莫芳芳追问道。小丫头的大嘴角几乎咧到耳边,“说起这个,可真是天助小姐。这天气转冷,镇子里的人不少有感染了风寒,扈小甜也不例外。我听说啊,到现在为止,她都没出摊呢。”
莫芳芳抚掌大笑,鬓边的金牡丹随之微微摇动,“看来天也遂人愿。我倒要看看,这个什么都不如我的小丫头,景然还看不看得上。”小丫头笑道:“听说景公子去瞧过扈小甜了,扈小甜连门都没让进呢。”莫芳芳听言更加欢喜。
说着话,莫员外正跨过垂花门,往莫芳芳所居住的园子里头走来。他还没等开口呼唤,莫芳芳早已迎上去,脆生生喊道:“爹,你怎么来了。”莫员外只有这一个女儿,夫人去世又早,故而心疼的像明珠一般。
“芳芳,爹和商会的人都打过招呼了。这十天,他们每家每天都会定一百块酸糕。”莫员外坐在距离厨子较远的地方,似乎厌恶他身上的油渍。莫芳芳娇滴滴奉承道:“早知道爹本事大,却没想到爹的本事这样大。”
“等到来日女儿的酸糕成了南绵镇的品牌,少不得会开十几家店铺,到时候自然把红利全都孝顺给爹爹。”莫芳芳的双眼向斜上方瞧着,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莫员外有心说商海难存活,但想想又住了口,大不了护着女儿便是。
却不料,一切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神医杜俊在宋婆婆的带领下前来为扈小甜诊病。宋婆婆递上了热茶,才开口道:“劳烦杜医士前来,小甜的身上实在不好,吃了不少药也没有效果,只好求您看上一眼。”杜俊年纪并不大,不过也就二十余岁的样子,但却出身世家,医术高超。
片刻后,杜俊松开了诊脉的手,望着床榻上的扈小甜,只觉得那张面孔如水墨画一般雅致。扈小甜轻咳了一声,杜俊才有点尴尬的收回心神道:“宋婆,甜妹的病无妨,只是时气所致。此番天气转寒,不少人都染上了风寒。”
宋婆点点头,“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倒是难为你,这么忙还过来。”杜俊摆摆手苦笑道:“如今药物贵重又难吃,人们生些小病宁肯熬过去,也不肯来开方子买药,哪里还有生意可做,所以一点也不忙。”
“也是,就连我们小甜这么懂事的孩子,也不愿意吃那些苦药。”宋婆婆赞同道。床上的扈小甜有点害羞的一笑,接着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唤道:“杜俊哥哥,你刚才是不是说,不少人都染上风寒,但却不愿意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