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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姑花事 (鹿青崖)


  魏方瞪大了眼,半晌,皱巴着脸小声道:“侯爷……侯爷他其实很好的,你别同他对着干了。你……你在街上同人拉扯,侯爷定不高兴,况那人一看就是纨绔、恶霸,不是好人,你以后别这样了。”
  他劝得很认真,薛云卉淡淡笑了笑,道:“你以为我就想同那人拉扯?要不是为了借他的手逃命,你以为我愿意啊?我又不傻。”
  “逃命?可侯爷不会害你性命的!”
  “呵,是不会,”薛云卉微嘲地笑了一下,见魏方迷惑地看着她,好言解释道:“可他会把我送进山里啊,那样的话,我怎么找我哥哥了?你若是找不到哥哥,可觉得心慌?”
  魏方想想,点了点头。
  薛云卉笑笑,“我也是一样的啊。况我家里还有小侄女等着我,我也不想被关进山沟里。”
  这下魏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哽了一会,只好把包子放在了桌子上,“……你吃吧,我得赶紧走了!”
  薛云卉说好,再三谢了他和庄昊,送了他出门。
  坐在桌前,薛云卉慢慢闭了眼睛,感受到体内滚动的灵力,渐渐往手腕上涌来,不过几息,痛便消了。
  消了痛,她连忙收了灵力。
  这伤若魏方不晓得也就罢了,既然他知道了,便不能好的太快,若在这群凡人面前露了马脚,以那鬼侯爷对她的恨意,恐怕立时就得把她送去道录司,到那时她的处境,可比保定的青藤精还要凄惨多了。
  她叹了口气。
  罢了,她是懒得折腾了,扔进山沟就扔进山沟吧,离了那鬼侯爷,她再想办法便是,她如今受下这些罪,也算把死鬼薛云卉的罪孽还清了,以后山高水长,再不相见了。
  ……
  直到月上中天,袁松越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盅。
  月似缺了个边的圆盘一般,圆盘圆着的时候,是端茶托水的盘子,缺了哪怕一点,便是伤人的利器,瞬间就能见血。
  袁松越起了身,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一旁侯着的华康还没上去扶,他又稳住了。
  就这么着一杯接一杯地从夜幕四合到月上中天,一般人恐怕都得醉死过去了,偏他也就是晃了晃而已。
  华康摇头,侯爷一有心事就爱一个人吃闷酒,偏又喝不醉。只那些酒喝到肚子里,终究是伤身,他劝不住,要有个能劝住的,该多好?
  袁松越看了他一眼,晓得他的心思,只道,“不早了,歇吧,明日卯初二刻起身,紧着些,晚间便到了。”
  “……会不会太早了,这会都快四更天了,爷睡不了几个时辰……”
  袁松越摆手打断了他,“无妨,歇去吧。”
  言罢便背着手回房去了。
  推开房门的时候,房内静悄悄、黑漆漆的,没有灯火,唯月光洒在地上,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侧着身子,沉沉睡着。
  他看了一眼,便飞快地收回了目光,窸窸窣窣地收拾了一番,从她脚边走过,坐到了床前脱鞋。
  目光不由又扫到她身上,有蚊虫从他耳边飞过,又往她身上跑了一圈,飞走了。
  她真是受老天眷顾,连蚊虫也不去滋扰她……
  想这个,又让人生气。
  袁松越不敢再想,借着些许酒意,躺下睡了。
  翌日天还没亮,他便醒了。
  他坐起身来。许是有了些许动静,床下的人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来,平躺着。
  目光自有主张地从眼角扫了过去,他见她皱着眉头,面上有些许忍耐之意,不知正为何事忍耐。
  是饿得吧?他想。
  只一想,脸色又是一沉。
  水性杨花的女人,饿死拉倒,免得糟蹋粮食!
  他恨恨想着,可想着想着,脑筋打了个转。
  若是就这么饿着,回头她在马上晕倒摔下去怎么办?
  念头一起,又被立即否决了。
  别说两顿饭没吃根本饿不晕人,就是旁人晕了,她也晕不了,她可能耐着呢!
  他下了床。
  这边动静大了,薛云卉自然也醒了。她下意识就想去揉眼睛,可手腕一抬起来,便疼得她倒抽了口冷气。
  袁松越不由瞥了过来,见她抿着嘴皱着眉,心里止不住猜她又怎么了,可念头一起,又被自己生生扼住。
  随她去,别管她!
  他极快地收拾好了自己,好似唯恐被什么绊住似的,一步不停地出了房门。
  ……
  魏方又偷偷留了两个包子给薛云卉,还从冷成那拿了药酒给她擦手腕,生怕被袁松越发现,待她擦完便又带了回去,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出门没走两步,一抬头,就见袁松越迎面走来。


第100章 险与奇
  袁松越打量魏方,见他面色窘迫,两手背在身后,显然是从自己客房那边过来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伸出手来!”
  可怜的魏方本就心惊胆战了,又被他一吼,吓得一个激灵,哆嗦着伸出手来,是包大包子的纸和一瓶药酒。
  袁松越抿了嘴,瞪了他一眼。
  魏方自来乖巧,从没不听话过,这才同那女人认识几天,就被带坏了?!
  “爷……我……她……”魏方急的要命,一跺脚,直接吐了实情:
  “爷,她也是没办法了!她不想被送到山沟里去,她家里还有哥哥和小侄女,这才打那个纨绔主意的!大方求爷饶了她吧,不吃饭会饿坏的,何况她手腕也扭了,都受伤了!”
  这孩子急得额头都出了汗,用祈求的眼光看着袁松越。
  袁松越却似被使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那里。
  原来她招惹纨绔,是想借力……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袁松越不由又恼怒起来。
  他骂她水性杨花,她当时为何不驳他?还顺着他的话故意气他!偏他,就真真被她气到了,满脑子都是这女人自甘堕落自甘下贱!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就这么想她自甘堕落自甘下贱?
  怎么可能?!他恨不得她规规矩矩的……
  衣摆被魏方拉住了,袁松越这才从恼火中抽身出来。
  “爷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和你有什么关系?无事了,你下去吧。”他勉力平静道。
  魏方听了愣了一愣,“那……那她……”
  袁松越深深闭了眼睛,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抬手拍了拍魏方,“她也无事了,你去吧。”
  听了这话,魏方眼中放了光,激动地再三谢过袁松越,小鸟似的跑开了。
  看着不远处的房门,袁松越想抬脚过去,又不知道见了她该说什么。
  自己胡七胡八地大发脾气骂了人,还骂了女人那样不堪的话,想想他就恼得难受。况她手腕伤了,难怪早上疼得哼哼?她如何伤的?难道是他甩她那一下?
  袁松越又看了看那门——他若进了屋去,她定不理他,难道还让他说软话服软?
  他为什么要给这个犯了他的仇人服软?!
  这种恼火又不知所措的感觉,委实抓心挠肺,直挠得袁松越头皮都快炸了。
  他终究还是转身走开。
  可不知为何,自昨日便窝在心口的闷气,不知何时就散了,无影无踪……
  一行人早早起了身上路,本以为快马加鞭,入夜便能到了卢氏县,却不成想山路难行,前刚刚降过雨,道路泥泞,越往西越难走起来。
  几个男人也就罢了,薛云卉伤了右手腕,驾马尤其不便,一路晃晃悠悠,晌午勉强到了洛宁县,袁松越下令休整,明日再行。
  “既是装作过路行商,便把货物都备起来吧,像样一些……”
  袁松越吩咐华康,让他趁下午休整,好生收拾收拾,华康一一应了,却不见袁松越发话让他离去,抬眼悄悄打量的时候,见这自家侯爷面露纠结之意,过了几息,又叹了口气,貌似决定了什么,这才又开了口。
  “去寻个跌打大夫过来吧。”袁松越道。
  华康还以为他肩伤又复发了,吓了一跳,“爷要不要先让冷成看看,属下这便去寻!”
  袁松越面露些许窘色,摆了摆手,“我无事,你去寻便是了……最好年纪大些。”
  言罢转身走了。
  华康一脸莫名,行动倒是快,不一会便请了个有经验的老大夫过来。
  老大夫看起来年近花甲了,华康为着请他还颇费了一番功夫。袁松越瞧他一把白胡子,暗自点头,亲自引他往自己的客房去。
  老大夫见这阵势,心道肯定是有女眷受伤了,约莫是这位年轻小爷的太太,因而也不乱问,袁松越很是松了口气。
  他推门请老大夫进来的时候,薛云卉正百无聊赖地沾了水在桌上写字练测字。
  她于测字一道不大擅长,主要原因还是认字的时间短,学得不大扎实,好些笔画繁复的字认不清楚。
  袁松越带人进来,她诧异地起了身,疑惑地望着袁松越。
  她眼神里还带着紧张和警惕,袁松越没来由地心头刺疼了一下。
  他清清嗓子,“是位老大夫,给你看看手腕……”
  说着见薛云卉眉毛挑得老高,心头这刺越发刺得深了,他不由没好气地沉声道:“……免得误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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