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卉觉得真是窝囊啊,心里愤愤,可也没办法不是?还得乖乖屈在他怀里。只是,这怀中有一种她不愿承认的熟悉的气息,在这气息里,她倒是莫名安分了些许。
恰好男人也不再数落她了,只是默了一默,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突然,他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句话,“跟我回去,好不好?”
言语竟极尽温柔,似乎还带了旁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委屈?
薛云卉一怔,心头颤了一下,只是她突然想到,他说这话,还是要将她带走的意思!
她浑身都紧起来了,有些想逃,又觉得这个时机很不好,就在她反复寻思什么时机合适的时候,她听见了男人强有力的心跳,比方才明显快而重了,周身的气场瞬间下沉。
袁松越抿了嘴,只觉得怀里的人听了那话以后,浑身瞬间紧绷。他明白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跟他走!一点都不想!
“不想跟我走?想去哪?!武当?!”
说着,箍着薛云卉的手臂顿时成了铜墙铁壁。
薛云卉暗骂这是发什么疯病,说什么浑话?她又不是全真的弟子,去武当做什么?那臂膀将她箍得太紧,她也有些动了气,胸口起伏起来,她是要忍不住了,没事儿在这儿受他胡乱训斥!
只这时,突然有喊声传了过来,“姑姑!姑姑!”
薛云卉一愣。
老天,阿荞怎么睡醒了?!
这要是让阿荞看见她被鬼侯爷这般抱在怀里,她可如何解释呀?难道同阿荞说,这人是来给她看病的?或者是来帮她捉鬼的?
她立时就要从袁松越怀里挣扎出来,不想刚使了一分力气,小丫头的脚步声已是蹬蹬蹬传来过来,然后那小嗓子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完了,被小丫头看见了!
薛云卉慌张了,突然有了继续装睡的强烈愿望。鬼侯爷应该不至于把对她的火气牵连到阿荞身上,那么阿荞的疑问,就让他解释去吧,反正都是他干得好事!
男人倒很是不惧,先开了口:“阿荞?”
小丫头刚睡醒,又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当下也有些晕,缓了半晌,小心问道:“你是谁?你……把我姑姑怎么了?”
男人闻言笑了一声,抬了手,招阿荞过来,道:“我不是坏人,你姑姑只是喝了酒睡着了,没事的。”
阿荞没动,小声道:“坏人都不说自己是坏人。”
男人瞬间失笑,不知如何回答了。薛云卉暗道自己真没白教导小丫头提防坏人,欣慰之余,又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阿荞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小哥哥,是不是你派来的?”
这话问得薛云卉一懵,男人似也琢磨了一下,才道:“可是魏方?”
阿荞说是,又愣了一下,“那我知道了,你是侯爷。”
薛云卉差点晕过去。
为什么阿荞什么都知道?!
第197章 杂草满地
脸半埋在人家臂弯里,薛云卉面上却是一片震惊之色,阿荞知道魏方,还知道他是侯爷,她怎么没听这小丫头同她提一句?!
她兀自震惊,男人却甚是和蔼地问阿荞:“睡醒了?不睡了?”
阿荞说还要睡的,“我就是口渴,想喝水。”
男人恍然地点头,薛云卉感觉到他抬了胳膊,似在桌上拿了一个茶碗,又伸手拎过茶壶,淡定地倒了一杯水,然后朝阿荞道:“过来喝吧。”
薛云卉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倒有耐心照管她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倒也不怕,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薛云卉忍不住瞥了一眼,可从她这里只能瞧见男人的下巴和侧脸。男人明显面色温和,不急不躁地等阿荞过来喝茶。
阿荞的脚步声很快到了她耳边,薛云卉实在是老脸发烫,不得不整个脸都钻进鬼侯爷的怀里,不让阿荞瞧见。
男人把茶碗递到阿荞面前的桌边。
阿荞端了起来,没喝,却是定定地看了她没有脸的姑姑两眼,实在忍不住了,抬头望着那抱着她姑姑的高大男人,问道:“你为什么抱着我姑姑?”
薛云卉立即在心里道好问题,她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男人似是没想到小丫头突然发问,顿了一下。
“我怕你姑姑冷。”
薛云卉忍住吐血的冲动,听见一息之后,小丫头认真道:“我姑姑睡觉经常不盖衣裳,还蹬被。”
男人好像闷笑了一声,随即也认真道:“是这么回事。”
薛云卉把脸埋得更深了,阿荞又说了话。
“多谢你照顾我姑姑。”
薛云卉顿住了,男人却是回应得顺口:“本是应该。”
然后,她听见阿荞咕嘟咕嘟喝茶的声音,喝完放下了茶碗,男人问她:“还喝吗?”
阿荞说不喝了,“我睡觉去了。”
男人道好,阿荞的脚步声已是响了起来。
薛云卉心里大喊等等,说好地小丫头拿宝葫芦救她呢?怎么这小丫头这么容易就把她弃之一旁了?她还指望小丫头替她养老送终呢!
老天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低声笑了,一把掐住了她的腰,“你侄女都比你懂事!”
薛云卉已经不想说什么了,继续把头埋在他怀里装睡,哦,不,装死……
男人又笑了两声,忽然收了笑,发出一声叹息,“若你也似阿荞一般乖巧懂事,我就省心了。”
薛云卉被这句话弄得一时无语,转眼也跟他一起叹息起来。
他有什么好不省心的呢,人各有志,不是同他都说清楚了么?她是不会跟他回京当妾去的,大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好么?到底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
她只在心里说,他自是听不到,两人皆是一默,倒是同时想到了阿荞蹦出来之前的话题,果然,男人周身的气场沉了几分。
“你不跟我回也罢了,偏同那全真教的顾凝扯不清!没把我放在眼里?!”
男人语气很是不好,一改方才对小丫头的和蔼模样,现下简直凶极了,薛云卉在他怀里,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压迫。
她不说话,男人冷哼一声,道:“你若再与他从往过密,休怪我将你带回京去!”
薛云卉闷不吭声地听着,倒是听出来一件事——他这是,发现她其实是再装睡了吧?
这是故意警告她呢!
可她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眼里?天大地大,人来人往,她想去哪就去哪,想与谁交好就与谁交好,同他有什么干系?
顾凝就不似他这般只会绑着她、吓唬她,若顾凝不是全真教的,她就嫁顾凝去,气死他!
心里生气起来,情绪又失落下去。
这个男人,她一点都搞不清楚,对她一时好一时坏,到底想做什么?
她弄不明白,可不想再去想这烂事了。事已至此,她还装什么假睡呢?
她睁开了眼睛,要起身,不想男人却突然叹了口气,缓缓道:“安分些,让我省省心,睡醒便回涿州吧。”
这下薛云卉不动了,只是耳中落了这话,心里似长了荒草一样,一寸又一寸的长得奇快,乱糟糟长满了心头。
男人也不再说话了,深吸了几口气,只紧紧抱着她,静坐着,一声不吭。
乱草似被院中浮动的流萤洒了种子,从薛云卉的心头长到袁松越的心头,杂乱地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月影移了几寸,阿荞熟睡的呼声隐约能听见些许。
男人终于起了身,抱着怀里的人往厢房去了。
“回房睡吧。”
……
他走之后,薛云卉坐起了身,将薄被往阿荞身上拉了拉,抱膝坐着,幽幽叹了口气。
他派人跟她估计也不是一日了,射死胡舍的剑,一定是他的,那他当时为什么不出来呢?
今次她误打误撞闯进了他的地界,他没为难,竟还请了大夫替她诊脉,这其中什么意思,她难说自己不明白一点。
只不过后来,他明知她醒了,也不点破,故意狠狠警告了她一番,将她都惹恼了,他自己也生了气,却没立时凶相毕露,抓她回去,反而就地放了她。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跟她玩欲擒故纵?
如今的男人,也会耍这种烂大街的招数了吗?
真是世风日下……
世风如此,她管不了,只想想她同他之间的纠葛,她就叹气不已,真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心绪低落,连薛云涯回来都没出声理会,直到薛云涯都收拾完歇下了,整个卫所都歇下了,她却还睡不着。
来凡间这些年,她竟也有了失眠如此之久的时候……
次日醒的倒不算晚,她没兴致再在薛云涯处多沾些光,便道是还有些旁的事,这便离去了。临行前,她嘱咐薛云涯,得了空档回家一趟,薛云涯应了,送她出卫所。
不想一转头,正瞧见袁松越住的那一片院子门前闹哄哄的,她不由地多看了一眼,恰巧瞧见那人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
很不巧,他一眼便看了过来。
薛云卉连忙俯身将阿荞抱起来,借了小丫头遮挡视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