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盯着她。
又是大事。
是啊。
除了当初偷账簿外,他还替她做什么了。
整件事都是她在运筹帷幄,他只负责听命办事,救了个木鸢,查了一些资料,他还有什么用处。
她凭什么将大事告诉他。
方谦低头捏着关键一页,一颗火热的心逐渐冰冷。
每每在他以为自己和她是同一阵线的时候,他就会发现,她的神秘,与高不可攀。
不论她是莫澄音也好,木生也罢,他始终无法走到她跟前。
就像隔了一片雾。
他到底,是和她渐行渐远。
“账簿在我那儿,你跟我来。”他低低道,带路来到他在庆安县的家中。
长宁还是第一次来。
前世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出现方谦这个人,想必是当时的宋宜晟如日中天,方谦又没有她的相助,根本有心无力。
这宅子并不大,前后一进院,家里只有两个负责打扫看护的老仆。
方谦的俸禄,也只够如此了。
她们没有惊动仆人,直接进入正房,方谦从墙体里取出一个木匣。
“都在这呢。”他说,打开匣子。
长宁此前交给他的账簿与木球就躺在里面。
“这东西,”长宁将木球拿出来在掌心端详,眉头微蹙。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宋宜晟对这枚木球只字未提,就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方谦看她,一边取出账簿,将关键一页对上。
“这东西我也研究过,似乎就是个普通的木球。”
长宁不语。
让宋宜晟只字未提的东西,不是真的毫无用处,就是至关重要。
而木球出现在宋家的宝库里,和那些资料一个地位,肯定不是个偶然。
长宁摸着打磨光滑的球面,心里生出一丝异样。
这木球,实在太顺滑,太圆润了。
“对上了!”方谦比给长宁看,果然那一页与账簿上的缺口严丝合缝。
长宁也露出笑容。
她伸手将残缺的一页取回,又递给方谦另外一页。
“你这是?”方谦看她。
“明日秦无疆他们即将启程,你和他们一道,拿着这一套东西去长安,找秦太傅。”她说。
方谦喉结动了动。
终于到这一天了。
不过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长宁手里那一页上。
长宁注意到他的目光,将关键一页与木球一并收入怀中。
“防人之心不可无,秦太傅虽然刚直不阿,但他位高权重,府里难保不会有各方眼线,你孤身入长安,还是这样,稳妥一点。”
方谦点头。
他对长宁的决定是无条件信服的,何况东西本就是长宁找到的。
“一路小心。”长宁说,又驻步,“穿好锁甲。”
方谦点头,目送长宁离开。
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他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他薄薄的常服下,正是长宁送他的那件锁甲。
“我一直穿着,”方谦攥了攥拳头,自嘲地笑了:“只是你……从未注意过。”
他连夜收拾行囊,将账簿贴身收好,只待明日一早动身。
另一边长宁借着夜色回到庆安候府,却迟迟没有看到盲盗回来。
虽然她也做好了宋宜晟提前发现关键一页被盗的准备,但是这件事还算越晚暴露越有利。
毕竟留给方谦的时间越长,他和证据就越安全。
盲盗。
长宁攥了攥手,看向窗外。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那是曙光。
也是希望。
只要拖到方谦和秦无疆一行出发,有曹家军的同行,就算是郑安候也不敢轻举妄动。
长宁的动作惊醒了天狮,她看着它,突然抬头。
“春晓呢?”她唤了声。
“她一直守在木室。”木鸢揉了揉眼睛应道。
长宁还穿着雪白中衣,就出了门。
木鸢赶忙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饶是仲夏,晨起时也是露气湿重。
长宁进了木室,就见春晓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拍拍春晓脸蛋:“刀具呢?”
“嗯?”春晓睡眼朦胧,一看桌上顿时清醒了。
长宁这段时间只是让她熟悉用刀,她昨夜练了一晚上,可一睁眼刀具却不见了。
“不是我。”春晓急道,心中惶恐。
刀具丢了,屋里又只有她一人。
这怎么洗刷的清。
而且……
春晓抬头看向长宁,她一直拿不准长宁的想法。
“我知道。”长宁却道。
春晓啊了声。
竟然没有刁难她。
长宁嘴角噙笑,继续检查,发现木室里的东西一夜之间竟缺了不少。
“这……我……”若说之前是惶恐,现在的春晓就是不好意思了。
虽然长宁信她没有监守自盗。
但她毕竟是看守木室的,竟然丢了这么多东西。
就算主人不追究,她也不好意思推脱。
“小姐,我……”
“好了,这木室,我会给你找个帮手。”长宁噙笑,将天狮和它的窝一道挪进木室。
躲在阴影里的盲盗磨牙切齿……
另一边,宋宜晟看到杨德海身上的画像还在,松了口气。
虽然他也想检查卷轴,但这个地方并不适合。
而且这件事就连杨德海都不知道,他暂时还不想暴露。
“看好它,如果再有任何人心存觊觎,就毁了它。”宋宜晟嘱咐。
这一次是宋宜锦,他的亲妹妹,宋宜晟才手下留情。
杨德海颔首应是。
他已经觉察到卷轴的意义怕不但是画像那么简单。
但他也是人精,半句不问。
宋宜晟正要回去,就见一方火势冲起浓烟,他蹙眉:“什么地方?”
杨德海望去:“好像是……官奴司。”
宋宜晟一凛。
正巧曹彧等人也闻讯从大堂出来。
“官奴司走水。”
曹彧听到禀报,立刻命府兵前去帮城防司的人运水救火。
“庆安候,”他看到宋宜晟走来,“方才众位将领商定,已按宋兄之策布防。”
宋宜晟颔毫不骄矜,态度让人心里舒畅。
秦无疆看着曹彧也客气地跟宋宜晟拱手,宋宜晟似乎还想多聊几句,顿时一撇撇嘴,拉着曹彧的袖子:“走走走,咱们得睡会儿,天大亮了还要赶路。”
曹彧笑笑,与一众告辞。
宋宜晟噙笑目送,转身时笑意全无。
“去官奴司。”他立刻道。
却不巧,当他带队疾驰过一处小巷时,传来一声异常熟悉的马鸣。
第一三零章:三张
“侯爷?”杨德海随之勒马,看向宋宜晟。
马鸣又一次传来,还伴随着不忿的唏律声,宋宜晟左右望去,勒转马头,循声找去:“你们先去救火,德海跟我来。”
杨德海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勒马跟着宋宜晟在巷子里穿梭,停在一个小客栈门前。
“这马今天怎么回事?”喂草料的小伙计躲开三米远嘀咕。
“找人呢吧,许是那位姑娘要来看它了。”老板娘漫不经心道。
长宁每次来都会喂喂雪浪,帮它梳顺鬃毛,雪浪嗅觉灵敏,总能提前嗅到她的味道。
可昨夜长宁来得急去得早连老板娘都不知道,只有雪浪嗅到了她的味道,但她没顾得上雪浪,所以今儿一早雪浪便呼唤起长宁来。
没想到,长宁没唤来,却引来了不远处路过的宋宜晟。
马匹的叫声各有特点,尤其是雪浪这样的名马后裔,熟悉它的人很容易在群马嘶鸣中辨别出它的叫声,何况今晨只有它一匹马鸣了两声。
宋宜晟耳力不俗,听声辨位,寻到院子里。
“哪位姑娘?”他噙笑看去。
老板娘正在喂鸡,一抬头:“啥姑娘?这位爷您找谁?”
“我找这匹马的主人。”宋宜晟说。
“它啊,”老板娘眼睛转了转,“这马是我一个客人捡回来的,她也不知道马的主人是谁啊。”
“捡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马,这是谁的马!”杨德海冷喝。
宋宜晟立起手,他低头退下。
两人一唱一和,倒把老板娘她们唬得一愣一愣,“二位爷……是?”
“这位是我家侯爷,庆安候。”杨德海乘势介绍,老板娘顿时打了个寒颤。
“哎,”宋宜晟摆摆手,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还请老板娘带我去看看那个姑娘的房间,可以吗?”
“这……”老板娘犹豫,倒是她的家伙计看到杨德海手摸向刀柄,一挥汗巾喊道这边请。
宋宜晟噙笑越过老板娘,跟着伙计上了楼。
房门推开,杨德海刀已出鞘。
“这房里的客官虽然定了房,但基本没住过。”伙计点头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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