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身手不错。”秦无疆笑嘻嘻,一点儿也不尴尬。
“卑职只是习惯了。”长宁低头,一副自卑模样。
秦无疆抿嘴,有些无趣。
既不发脾气,又不谄媚奉上,中规中矩的像个老年人。
“无疆,”曹彧喊了声驾马过来同秦无疆说话,二人并驾前行几步。
长宁落在后面,盯着曹彧的背影,心口一抽一抽的。
他待人,总是这么温和。
就算她只是一个面容有损的小甲士,他也照顾她的面子,叫走秦无疆不让他胡闹,羞辱于她。
可她却狠狠的伤害了他。
前世,长宁就是那个一刀一刀刺伤曹彧,摧毁他温良和善的人格,毁掉他人生的坏女人。
纵然他一直有尽到丈夫的责任,她却还是选择用最残忍的手段回报这位谦谦君子。
只是为了报复他的母亲。
报复他娶了自己。
毁了她和宋宜晟那所谓的“美好姻缘”。
“对不起。”她喃喃。
长宁纵横捭阖一生,第一次意识到她对曹彧到底亏欠了多少。
马背上摇摇晃晃,她一直盯着银凯少将军。
这一世,我会补偿你。
好好尽到。
妻子的责任。
曹彧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回望时,那小甲士澄亮亮的眸子正盯着他。
是他见过的,最难忘的双眸。
“看他呢?”秦无疆也顺着曹彧目光望去,长宁已经低下头,认真骑马。
“他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啊。”秦无疆嘿嘿笑。
曹彧瞥他一眼,兀自驾马。
只是那双澄亮亮的眸子就像着了魔一样,刻入他的脑海。
昨夜奔袭一路,今日返程,倒是一切顺利。
暮色将近,大军便抵达庆安县外。
“原青山关守将,细柳营参将赵明盛,见过将军,大人。”赵参将率军在城外迎接,庆安县令等大小官员也齐齐站在前方迎接。
曹彧少年老成,倒是很善于应付这种场面。
秦无疆就有些随性了。
他虽然在军中顶了个参谋的名头,但庆安县上下没有一个敢真把他当成小参谋招待的。
毕竟他可是秦太傅的嫡长孙,未来的朝中重臣。
虽然现在只是个举子,但他不过是错过了去岁科举,来年只要他别再放荡不羁错过恩科,入职翰林还不轻而易举。
谁还真敢当他是个小参谋。
长宁就趁着他们被纠缠的片刻抽身而出,离开队伍。
待秦无疆发现自己一直视为猎物的小家伙消失时,她已经越过好几个巷子,来到了当初定下的那间客栈。
长宁脱下战铠,郑重其事地将之与银枪收好。
桌上是三块被斩成两截的花布。
长宁失笑,“真是头倔驴。”
方谦忠心耿耿,一切以柳家为重,就算她出于种种原因选择瞒着他,但也不会因为他的忠心生气。
她换上女装,将额头上的奴字补上,确定没有纰漏才戴上兜帽回到庆安候府。
“善云?”府门前的小厮匆匆跑进去报信。
长宁进门,迎面就是抱肩怪笑的连氏:“哟,这不是失踪了一晚上的善云吗?怎么,看见突厥人被打跑了,就决定不逃跑啦?”
她眼睛瞪得溜圆,挡在长宁面前。
长宁不屑跟她多说什么,侧身绕过她,却不想连氏不依不饶。
“愣着干什么,你们还不把这逃奴抓起来!”连氏尖叫下令,府中侍卫一见是善云,到底有些踌躇。
“你们干什么?造反么?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府里执掌中馈的姨娘,这小蹄子就算住在晴暖阁,她也是个贱奴!”连氏吱吱喳喳,从袖里抽出一张奴契丢在地上。
长宁一瞟。
善云的名字写的清清楚楚。
奴籍。
这两个字扎扎实实地刺到了长宁。
虽然这一世她成功躲过黥刑,但额头上还是有着用于伪装的奴字。
这个字,对于她圣公主的尊严,无疑是一种冒犯。
两个侍卫上前分别压住长宁一臂。
“怎么,你忘了你头上刻着奴这个字了吗?”连氏用她涂着蔻丹的长指甲戳着长宁额上那个奴字,恶狠狠道。
长宁目光沉静如水,淡淡扫过连氏猖狂的嘴脸。
看来,宋宜晟只死两个姨娘,还不够。
“你看什么?你和别的男人趁乱逃跑,是我把你给抓回来的。”连氏阴险一笑:“你以为老爷回来,还能饶了你?”
“真聪明。”长宁蔑笑。
“你什么意思?我现在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彩月呢,把她带上来!”连氏招手。
伤痕累累的彩月被人拖了上来。
“姑娘,姑娘对不起,对不起。”彩月哭着向长宁叩头:“彩月受不住了,受不住了。”
长宁蹙眉,彩月眼睛红肿,嘴角淤青,身上看不见的地方还不一定多少处伤。
彩月只是个小姑娘,不过受到她的一次提携,会被屈打成招,反口冤枉她,长宁并不意外。
长宁仰头,噙笑:“所以,连姨娘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第七十六章:危险
。
没有尖叫,没有求饶。
连珠预料之中的情节都没有,有的只是她噙在嘴角的点笑。
嘲讽,又不屑。
这让连珠非常不爽:“怎么样,你这种逃奴,当然是要杖毙的了。”
“哦。”长宁轻飘飘地吐出个字,比起连珠义正言辞的模样,简直差别太明显了。
“你!”连珠气得犹如只膨胀的蛤蟆,却迟迟没有下文。
长宁风轻云淡地看她。
若今天抓她的是顾氏,长宁倒是会费番手脚与之周旋。
但顾氏已经被她杀了,现在玩这套把戏的是连珠,她便点儿也不紧张。
人的性格什么样,和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顾氏虽然出身不济,但毕竟也算个大家小姐,在府里又有老夫人这个姑母做靠山,她做事自然没有多少后顾之忧。
所以当初顾氏抓到官奴司主簿和黥刑官这个把柄,就敢直接告到宋宜晟那儿。
但连珠不样。
她虽然从小伺候宋宜晟,但说白了也只是个丫鬟,加上宋宜晟父亲去世后这八年,他们可没少受宋家二房的欺负。
连珠做事自然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导致她根本没胆量直接处置长宁。
抓人证找物证的,不过是为了等宋宜晟回来做主罢了。
而这些屁话,就连杜氏和宋宜锦都糊弄不住,何况是宋宜晟了。
长宁甩了甩胳膊,两个侍卫对视眼,还是松开了她。
“既然连姨娘暂时不打算杖毙我这个逃奴,就先让我回去吧。”长宁蹲下来,伸出右手去拉彩月。
小丫头还怕怕地躲闪下,确定长宁不是要打她报仇才敢靠近。
“跟我回去吧。你也是傻,她说什么由她说便是,何必吃这个苦头。”长宁说。
彩月哭得更凶。
她怎么也没想到,长宁非但没怪她,反而还安慰她,教她下次怎么做。
“你还敢贿赂人证!来人,来人!把她们都关道柴房去!分开关着!”连珠凶悍骂道。
长宁眉头蹙,肩头上微微发凉。
定是刚才挣扎崩开了伤口。
她不想被连珠发现自己的伤口,便不再废话,扭头呵退上前的侍卫:“她发疯,你们也跟着发疯?”
“这种粗鄙的伎俩,还想骗宋宜晟,你们当宋家这庆安候的位置是大风刮来的?”长宁这轻蔑的喝,可是叫人清醒了半分。
对啊,这庆安候可是人家宋大公子挣来的。
那宋宜晟可是玩心计手段的祖师爷,连珠这点儿伎俩,还想骗他,简直痴人说梦。
“你!你敢直呼侯爷名讳。”连珠气得跺脚。
可被长宁这么说,她也有点儿心慌。
宋宜晟到底有多可怕,没人比她这个大丫鬟清楚的了。
当初,连她这天天在跟前伺候的都觉得大少爷对那柳大小姐片痴心,可翻手,宋宜晟便口死咬住柳家命脉,让柳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喋血街头。
眼都不眨。
那直以来被他视若生命的柳大小姐就死在他眼前。
他都没有半点动容。
还在当天晚上,就要了她的身子。
那段时间,连珠夜里都会做噩梦,梦见宋宜晟变成冷血无情的怪物,也将她吞吃入腹。
她怎么敢骗他。
“我当然敢呼他的名字,我敢的事情太多了。”长宁转身离开。
“你不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
连珠瞬间慌了神,她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意思?
长宁却已经带着彩月回到晴暖阁。
“你们带她下去,上点药。”长宁没有做作地亲自给彩月上药,只是将她交给其他丫鬟。
这已经足够让彩月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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