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嬷嬷咯咯得笑声像沙哑的猫叫,在黑夜里格外阴冷。
“啥叫该死,啥叫不该死?”老嬷嬷咧嘴笑,缺了半边牙的嘴像是要龇牙咬人的猛兽。
“孩子,快回你该去的地方吧,仔细明儿个夜里,老婆子就拖着你了。”彭嬷嬷将绳子拉回来挂在肩上,向院子外拉过去。
长宁看着她往外走,倔强地跟了上去。
“我是在为我娘找回公道。”她说,“我必须知道。”
彭嬷嬷闷不吭声地走。
长宁没有退步。
咯哒一声,床板过门槛时翻了个个儿,珠儿半截脑袋从草席里露了出来。
那苍白怨愤的双目瞪得奇大无比,青黑的脸写满阴森怨气。
长宁面无表情。
彭嬷嬷看了看珠儿又看了看她。
“你想问谁?老婆子收尸的人太多啦,多得老婆子自己都记不得了。”
“这个你一定记得。”长宁说。
彭嬷嬷将珠儿绑回床板上的动作一僵。
“十五年前,有没有被匕首刺死的人。”
哐当一声,床板再度摔在地上。
珠儿的尸体滚了出来,停在长宁脚边。
彭嬷嬷赶紧上前,长宁却挡在她面前:“有一个人是死在匕首下的,对不对。”
“没有,没有,没有,”彭嬷嬷疯狂摇头,她喃喃:“没有人,都是刀伤,都是刀伤。”
彭嬷嬷焦急地将珠儿翻过身拖到床板上,可原本能熟练迅速系好的绳子这一刻却说什么也不听话,游蛇似得左扭右扭,就是系不上。
系不上。
长宁站在彭嬷嬷背后,也如尸体般僵硬。
“是谁。”她问,跨前一步。
“真的没有。”彭嬷嬷辩解,一回头,寒光凌冽。
彭嬷嬷吓得跌坐在地。
长宁已经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
这是方谦送她防身的那把。
不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却是一柄标准的匕首。
长宁盯着彭嬷嬷,一只手毫不迟疑地戳进珠儿的胸口:“是谁,死在匕首之下。”
彭嬷嬷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只有哆嗦。
长宁拔出匕首,再捅一刀。
珠儿的尸体早就没有了知觉,血液干涸没有喷涌而出,但顺着伤口蜿蜒流出的乌黑血迹更加渗人。
彭嬷嬷和尸体打了三十年的交道,也从没见过长宁这样阴狠凶悍的。
她浑身颤抖,不敢说话。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长宁自然不会停止恐吓。
她握刀的手稳如泰山,转头看向珠儿的尸体,那脖颈上的勒痕太过显眼。
她高举匕首,瞄准的正是那勒痕。
一刀下去,足以断喉。
“不!不要!”彭嬷嬷突然大喊出声:“我说,我说!”
长宁刀锋顿在珠儿喉前半寸。
她转头盯着彭嬷嬷。
嬷嬷跪倒在地:“是娘娘,是娘娘,只有娘娘是被刺死的,是匕首刺死的娘娘。”
第二六三章:不臣
夜风呼啸而过,在长宁耳中嗡嗡作响。
“是娘娘,是娘娘死在那把金刀匕首之下。”
“我当时是在外边伺候,风吹开帘子,我才看到那把匕首刺穿了娘娘胸口,被封在娘娘棺椁中陪葬。”
“当时负责为娘娘收殓的宫女都为娘娘守灵去了,这辈子都见不到外人,只有我,因为我是在外面伺候的,所以没被送去,留在宫里一辈子给宫女太监们收尸。”
彭嬷嬷老泪纵横,不住叩头:“殿下,您一定是殿下,殿下明鉴,这件事跟老奴没有关系啊。”
长宁没说话,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彭嬷嬷像是见鬼了一样,疯了似得拖着珠儿往里面躲去。
长宁走出院子,在空旷的宫道上游荡。
漫无目的。
宫墙血红,两侧摇曳的宫灯并不能驱散黑暗,反而衬得那眼色红得发黑。
像尸体里流出的血水,蔓延在整个宫廷。
匕首。
金刀匕首。
祖父送给她的生辰贺礼,怎么会成了置母后于死地的凶器。
长宁盯着地面,灰地砖缝里的青苔湿滑黏腻。
“图穷……匕见。”她喃喃,双目中光彩熄灭。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一个结果。
母后掉包她,也是担心父皇会因行刺之事迁怒于她,故而将她托给柳大夫人,顶着柳家嫡系的身份,外祖父不会亏待她的。
“轰”地一声。
天上雷霆乍起,淅沥沥下起小雨。
长宁湿漉漉地沿着宫道走着。
是外祖父。
当日宫中行刺的人,是外祖父。
是她忠心耿耿的。
外祖父。
长宁猛地睁眼,雨水顺着她的额头留下,打湿睫毛。
不可能。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祖父镇守庆安十五年,柳家军骁勇如斯,如要造反,她怎么可能十五年都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不可能的。”长宁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
这个真相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
八年前世和今生步步的谋算,为的,竟然是一场骗局。
“祖父,你真的有不臣之心吗……”长宁狠狠皱眉,却忍不住眼眶的酸涩。
她双手攥拳,抵住眼睛。
雨水冲刷而下,夜里风雨交加,她也不知道自己早已干涸的眼眶是否湿润。
长宁不信。
她能够回忆起柳家的一切细节。
便是以她现在的眼力来看,柳家也没有半点不臣之心。
为何十五年前的真相会是如此。
“殿下?”有人惊呼,长宁木然抬头。
“殿下怎么在这儿,伺候的人呢?”秦妃拎着裙角匆匆过来。
她的宫女紧跟着撑伞,秦妃却接过伞亲自挡在长宁头顶,难免数落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长宁不习惯仰头看人,她站了起来。
“我没事。”
秦妃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就近来了处偏僻宫殿躲雨。
“去沏两杯热茶,在叫太医院抓两副驱寒的药送到殿下宫里。”秦妃忙里忙外的吩咐,殿里很快生起火炉,三个宫女围着长宁,为她烘干衣裳头发。
此时,她才打了个寒颤。
一场雨就是一场寒,她夏衫单薄,自然受凉。
“多谢秦妃娘娘。”长宁道。
“谢什么,这都是应该的。”秦妃贤淑一笑,也没打听长宁为何穿着宫女的衣服出现在宫道上,还淋着雨。
长宁也没说话。
良久,她开口。
“娘娘怎么在这儿。”
“我们娘娘是在这儿等五皇子殿下的,殿下出宫去了,回宫的时候,在这儿就能见上一面。”秦妃身边的宫女道。
长宁眼珠动了动。
五皇子已经开始上学堂,自然不能像公主一样和母妃住在一起,平时如非节日想入延禧宫,都是要先请旨的。
秦妃想见儿子,这途中偶遇倒的确是个好办法。
“让长宁见笑了。”秦妃略显羞涩地笑笑。
“娘娘是个好母亲。”长宁说。
秦妃一怔,幽幽叹道:“姐姐若是还在,一定比我会做母亲。”
长宁垂下眉眼。
“娘娘,我想知道,当年行刺父皇杀死我母后的刺客,到底是谁?”
秦妃正要端盏喝茶,就听茶盖哗啦一抖。
她的宫女立刻来给她擦手。
“长宁,这桩旧事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你问本宫,本宫也不清楚的。”
“娘娘当时,是什么位份。”
秦妃眼神闪烁。
她以侧妃之身入太子府,初封婕妤,有孕晋昭仪。
康晋四年诞下五皇子,晋妃位。
出事那年,她就已经是秦妃,是延禧宫的一宫之主了。
彼时郑贵妃还只是郑淑妃,与她不相上下,这后宫之中,秦妃即便是聋的瞎的,也该对那么大的事有所记忆,怎么可能不清楚。
“长宁,那批刺客都已经亡命殿前,陛下深爱先皇后,她的仇,陛下岂会不报。”秦昭宁拉着长宁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你还是不要过问这些了。”
长宁扬起下巴。
“有刺客,便有刺客身后的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为人子女,岂能不知杀害我母亲之人姓甚名谁。”长宁盯着秦妃脸色,“除非,这幕后之人,就连父皇也不能轻动。”
秦妃慌里慌张起身:“长宁!这话岂能乱说,这江山天下是大楚的,是陛下的,天底下哪有陛下不能动的人,便是从前有,现在也该死了。”
长宁猛地抬头。
秦妃略显慌张地喝茶,眼神飘忽。
从前有。
外祖父活着的时候,柳家军声势浩大。
若真是外祖父行刺的父皇,即便事败,皇帝也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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