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其实有好几家接了请柬,官职和周元俊、周崇光差不多的人家相继到了周家,在门房上态度都还有些高傲的,可到了前院花厅一看,那种傲气便一分都不剩了,只留下暗自庆幸,庆幸没有因为外面的流言就不登周家门庭了,瞧这一屋子老老少少的女眷单独拎哪一个出来都不简单。
「工部侍郎张夫人和张小姐到!」花厅门口此时已经专门安排了管事妈妈负责通报来人身份。
「工部侍郎?」正和随阳侯府老夫人说话的谢氏回头问马氏:「我怎么记得并未给这位张夫人送请柬呢?」
马氏现下只剩呵呵,眼神扫了一圈大半个花厅都快坐满的女眷们,意思告诉谢氏这一圈儿客人可没几个是收了请柬来的。
倒是屋内侍候的冬姑姑看了眼进门的张小姐,悄声在谢氏和马氏耳边道:「这位张小姐是入了选秀复选其中一位,性子掐尖要强。」
这是找麻烦来了?!谢氏和马氏同时腰肢一挺,输人不输阵。再说了,自家孩子人不输,阵仗也不会输。
再说张家这对母女,进周府府门的时候的确和其他拿着请柬上门的人一样还挺自傲的。毕竟他们家张侍郎可是和周元俊平级。可到了花厅门口,张家小姐首先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认出来花厅门口指挥若定的不是春姑姑又是谁?这位的严厉在宫中可是好好领教过的,不是说只是受罚跟着周云娘几天吗?怎么看样子像是在周府管这些丫鬟侍女的啊。连忙将这个发现说与张夫人知道。
张夫人眼珠儿转了转,拍了拍女儿手背,轻声道:「宫里头嬷嬷、姑姑多了去了,好歹这位也是封了后的人,身边有个教养姑姑不稀奇。当真是没根没基的人家,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还得让宫里出来的教养姑姑到前院接客人。」
春姑姑也没亲自来接张家母女两个,吩咐了丫鬟们再两刻钟便可以带客人们前往行笄礼的场地后便又去了别的地方。张家母女两个是被个小丫鬟领进花厅门的。
张夫人都已经做好进门便被众人拱卫吹捧的准备,可是进门就傻眼了。上首坐的是内阁首辅钟夫人和谢氏聊得正欢。左边,户部尚书夫人正和翰林院掌院夫人、国子监监正夫人、随阳侯府老夫人四人围着一张桌子玩着一种奇怪的方形玩意儿,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旁边围观的夫人小姐们不少,似乎都挺感兴趣的。
这个圈子,是张夫人渴望进入却不得其门的。眼下,正主马氏才刚刚过来招呼了一声张夫人,那边随阳侯府老夫人就叫了一声,「崇光媳妇,你赶快过来,过来帮我看看这把是不是胡了?」
「叫什么崇光媳妇,马家太太你快过去帮她瞧一眼。」秦夫人亲热地招呼了一声马氏的嫂子。
于是张夫人便看到上次被人嘲笑商户人家的马家太太就像香馍馍似的在桌边穿梭,指点着四位坐在桌上和旁观学习的几位夫人玩那种叫「麻将」的东西;主人马氏也相当受欢迎,倒是显得张夫人和张小姐闲在一边不知所措了。
「周太太,不知道周小姐笄礼的正宾、赞者、有司齐了吗?若是需要我们家慧雅帮忙的话尽管开口便是。」好不容易,张夫人终于找到了间歇,拉住了马氏。
张小姐则是装模作样嗔了张夫人一眼,娇声道:「娘也太心急了,周小姐的赞者可不是谁都能做的,至于有司…」说到这儿张小姐撇了撇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的鄙夷来。
第一百三十章奢侈至极
女子十五及笄,除了自家长辈为主人,最重要的便是要一位德才兼备的妇人为正宾,再从及笄者闺蜜好友中选择一位赞者,最后便是端托盘的有司、现场负责奏乐的乐者。
在谢氏和马氏原计划中,正宾选了谢氏的一个老姐妹,虽然只是六品孺人,但为人贤德谦恭,家中子孙昌盛,合家欢乐。周云娘的闺蜜什么的当选叶如梅,很早便确定了她做赞者。
有司有的地方也叫执事,专门为及笄者捧加笄用的发笄、发簪和钗冠,原本该是三个,可以正宾选择,也可以是主人相请,但这三人须是娴熟贞静之人。以周家的人脉和到京城的时间来说根本就没办法凑齐。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京城里也没几家贵女及笄礼上能凑齐了三位人人称道的少女来做有司,渐渐的便改成了一人。就是一人,不少的姑娘也不愿意接这活儿,毕竟赞者专美于前,谁都不愿意捧个托盘做些婢女的活儿。
周云娘及笄,幸好有表姐马芳主动提出做这个有司,马氏这才长出一口气请了叶如梅做赞者。
原本都安排好的,被张家小姐带着鄙夷的眼神这么一说,让马家嫂子心里头无端端不爽,正想反驳呢,花厅门口,春姑姑陪着一位年约五十、雍容华贵的妇人进了门,她们身后跟着好些位妇人女子,一下子就把还有些空旷的花厅填得满满的。
「安王妃!」花厅内,四散的众人纷纷给来人行了大礼。
来者正是安郡王段思淳的王妃,段思淳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兄弟,早年被封为安王在外就番。后新帝登基朝局不稳,是安王火速回京驰援,后来朝局稳定,安王交出了私军,自请降爵为安郡王,唯一的请求便是和安王妃留在京城奉养岳父和岳母终老。请降三次后获准,但随后便被景帝提到内阁,成为内阁六位顾命大臣之一。
安郡王爵位虽然降了,实际上待遇并没有降多少。照理说安郡王降了爵位,王妃也该跟着一起降级的,可景帝却是专门下过一道旨意,王妃不用跟着降爵,反而称为了景帝登基后第一位,也是继东府周老太太前唯一的一位一品夫人。
安王妃的父亲乃是两朝太傅,到了景帝这儿本来景帝还是打算尊他一声太傅的,可考验了景帝学问老人家拒不敢受,并亲口承认景帝乃是盛世明君,必然能够将大景朝推向盛世。有他老人家一席话,以血腥手段稳住政权的景帝才没被文人大肆口诛笔伐。
而安王妃是老太傅独生女,秉承了太傅家风,名声向来令人称道。只是安王妃为人低调,回京后在家侍奉双亲从不出门应酬往来,四年前老太傅夫妇亡故,安王妃在王府守孝三年。去年孝期虽满,但还是不爱出门应酬,在场若非有几位曾经去过安王府参加过安郡王孙子婚礼的,估计也不会认识安王妃。
安王妃生养了三子三女,都很出息孝顺,孙子孙女们也都是人中龙凤,谁都想攀上这家人,可安郡王摆明了要做纯臣,谁都没那关系和契机。
万万没想到,安王妃居然来了周云娘的及笄礼!而且还带着家里的两个媳妇和几个看上去就漂亮乖巧的孙女。
安王妃含笑一一应过,但脚步并没有为谁稍作停留,只在春姑姑指点下到了谢氏和马氏近前,亲自上前挽了谢氏的手,「免礼,都免礼!早就听说谢家姐姐添了好儿孙,总算找着机会厚着脸皮来认认人了。今日是谢家姐姐长孙女及笄的日子,不知本王妃有没有那荣幸做正宾为她加笄?」
谢氏受宠若惊,可好歹是世家名门出身,早年又常被人笑话无嗣早已练就一身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的镇定功夫,只是保持了适度的欣喜微笑答了一句:「荣幸之至!」难道还敢说不行吗?谢氏往说好的正宾老姐妹看了一眼,便见那老姐妹不但没生气的模样还对她做了个年轻时约定的欣喜手势,可见是真为她高兴。
「不嫌弃老身冒昧便好。」安王妃呵呵笑着扫了眼来场的各家客人,又问,「不知道笄礼的赞者和有司可已经定好?」
「赞者是承安伯府叶丫头,有司请了云娘丫头的表姐。」谢氏不知道安王妃为什么会问这个,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承安伯府?不错,既然是你家丫头选的必然不会错。倒是这有司人数少了些,不知谢家姐姐你可看得上我家如瑶,她今年十三,平日被我拘着在家习文学规矩,赞者不敢奢想,勉勉强强做个有司还是成的。另外,次辅家孙女左铃儿和如瑶一般大小,听说我想推荐如瑶给云娘做有司,非吵闹着也要加一个,我只好一起做个保人,也推荐给你看看。」
安王妃推出来的两个小姑娘都才十二三岁,但看长相气质就是那种学识教养都极好的。而且安王妃说话时还有意无意地扫过方才大放厥词的张小姐,一看就是给周家撑腰长脸来了,谢氏要是不接这茬就笨到沟里去了。忙不迭点头道:「这可是我们家云娘的荣幸!」
「我还带了个帮手,这就让她带着两个小姑娘去寻云娘她们,一生一次的笄礼,一定得办得热热闹闹圆圆满满。」得,安王妃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表现得好像是她孙女及笄似的,一挥手,她老人家的大媳妇便带着两个小姑娘找了周家丫鬟带路风风火火去寻周云娘「彩排」了。
安王妃后面那群女眷也不都是安郡王府的,还有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家看到了鱼贯进入南二坊的那些马车动了心思赶紧出门的,见状一个个的下巴落地上都快捡不起来了。只可惜安王妃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谢氏聊天,别人根本就插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