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者或一笑了之,或好奇心起,有好事者前往,谎称自己有故事要讲,想要以此混进茶舍。
不料女子很是精明,看着好事者笑道:“有故事的人,不该有这般清朗的眼睛。”
自茶舍开张以来,鲜少有人进入茶舍,女子依旧每日照常开门,素手执一杯清茶,端坐于竹窗前,等待某个有故事的人光临。
有人上门那日是个阴雨天,春雨如针,细风似柳,竹林绿波起伏,轻微的簌簌声敲打竹窗,自成曲调。
女子罩一件云雁细锦斗篷,看着蓬头垢面的男子满身酒气地钻进屋来,被他冲散了一室茶香却也不恼。
“听说你这里可以免费讨茶,我要一杯碧潭飘雪,水沸后凉半柱香再冲茶。”
将面前的白瓷青花茶杯推到他对面,女子示意男子坐下,眉目温润。
“已准备好了,公子请坐。”
毫不客气地落座,男子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连着喝了三杯方住了手,用手背拭擦唇角的茶水,咂了咂嘴。
“我没银子付茶钱。”
“公子只需讲一个故事,流笙便不要你的茶钱。”
“听说你还附赠回答一个问题?”
男子抬眸,终于露出脸来,虽然布满污泥,然那双眼睛仿若春日未融暖雪,柔和中有拒人千里的冰寒。
“是。”
流笙颔首,温婉笑颜如新月生晕。
“这样的话。”男子一手撑着下巴,吹了吹垂下的发丝,“那就给你讲一个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吧。”
第贰章
每个落魄的美男子都曾有一段悲催的情史和显赫的家世。
如柳洛川,曾经亦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在凤仙镇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
柳家开了家药铺,对外的药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赚了不少银子。寻了个机会,柳洛川以外出长见识为由离开了凤仙镇,游山玩水去了。
一路上踏春赏花,寻花问柳,踏遍千山万水,饮罢风雪寒霜,终有一日到了某处飞沙走石的高山边塞之地。
因为会移动的河流,此地已经渐渐荒漠化。居住的子民离开了,盎然的树木枯萎了,四处一片荒凉,只留下在艳阳中闪烁着光泽的花朵,依旧绽放毕生光彩。
它是草原蜕变成沙漠的最后一道风景线,燃尽生命守卫着趋于死亡的大地。
它叫狼毒花。
柳洛川曾经在医书上看见过它的介绍,谓之“苦辛,寒,大毒”,然亦能入药,逆上气,破积聚,驱心痛,解蛊毒。
那样执着而野性的美,足以震撼世人。
柳洛川费尽千辛万苦,将荒地中仅存的狼毒花移栽到了凤仙镇,终日细心浇灌照料,希望它能存活下来。
然终究是气候土壤不宜,被他种植在城郊别院的狼毒花逐日枯萎,渐现死相。柳洛川似乎是被逼到绝路,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古怪法子,在药水中掺上鲜血灌之。
只可惜这一取血养花的举动并未感动上苍,三日后狼毒花依旧全部枯萎,垂下的枯红花朵如红颜将死。
垂头丧气地在别院住了一晚,翌日一早,柳洛川准备回城,出门时却看见狼毒花丛中倒着个红衣女子。
那样纯粹的红,就如同绽放时的狼毒花一样,美得妖异。
“哎呀呀,这莫不是狼毒花感激少爷我放血养花,特地变了个美人儿来报答我?”
花中的美人儿似乎是听见这句话,缓缓坐起身来,转过头眯着月牙儿眼睛看着柳洛川笑得很甜。
“是呀,少爷。”
她檀唇含笑,瞳光流转,在一片枯红中透着玉碎香残的味道,如画里走出的妖精,偏偏乖巧得不像话,好像那种只需一串糖葫芦便能骗回家暖床的人。
恰恰柳洛川便是那样无耻的人,对着小美人伸出手来,露出伪善的笑。
“小姑娘,你是打哪来啊?”
“很远的地方。”
“准备往哪去啊?”
“不知道。”
正中下怀,柳洛川露出狐狸本质:“那跟着少爷我回家怎么样?”
小美人咬着嘴唇,眼波盈盈:“跟着少爷回家有什么好处吗?”
“跟着少爷我。”柳洛川微扬下巴,目光深沉,“天天开心快乐,正是我们要努力追寻的人生。”
就这样,小美人被柳洛川骗回了家,当起了贴身丫鬟。
小美人叫梨舟。
梨舟的身世是个谜,她说自己醒过来就在这里了,前尘往事皆不记得,大抵是雏鸟情结,她对柳洛川格外依恋。
那样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柳洛川在内寻不到半分谎言隐瞒。他想,这真的是一个迷路的精灵,等着自己去救赎。
梨舟对柳洛川几乎是言听计从,然而只有一点,她从不让柳洛川碰她,就连拉拉手都是摇着头躲开,连衣角片子都碰不着,这让柳洛川颇有怨言。
除此之外,梨舟也从不做那些端茶送水、宽衣解带的事情,她每日做的,就是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看着怨愤不已的柳洛川要么自己动手,要么唤其他丫鬟服侍。
“梨舟!你是天底下最不尽职的丫鬟!”
每每听着柳洛川如是抱怨,梨舟都是扯着衣角半咬嘴唇,我见犹怜的模样。
“少爷怎么舍得梨舟这样的弱女子做这些粗活呢?像梨舟这样的花瓶,只需要供少爷欣赏,陶冶少爷的情操,怡养少爷的心性,这才是梨舟的职责呀。”
说罢,眨了眨水灵的眼睛,头上束发红绸随着摇头晃脑而微微扬起,轻灵娇憨。
柳洛川一捂脸,欲哭无泪。
这样纯真乖巧的女子,整个柳家对她都是喜爱有加,除了一个人,总说梨舟是带来不幸的妖孽,数次想要将她赶出柳家,要不是柳洛川竭力阻止,梨舟早已无家可归。
那便是柳洛川他爹,柳振东。
如此霸气的名字,却只是个小大夫,委实可惜了。
第叁章
柳振东说梨舟来历不明,目的不纯,一定心怀叵测。
梨舟噘嘴,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老爷,满面委屈:“梨舟才没有想要勾引少爷,少爷不需要梨舟勾引。梨舟也没有想要勾引老爷,老爷那么丑,梨舟才不喜欢。”
“噗……”柳洛川喷茶,看着面容扭曲的老爹,赶忙安慰,“童言无忌,爹,你看就梨舟这心性,能有什么坏心思,您老整天就别乱想了。”
“洛川!”柳振东一拍桌面,显然动怒,“你该顾及自己的身份!这么大了,别还像小孩子样不懂事,你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不用我来教!”
柳洛川抿唇,双目微凛,视线从一旁吓得噤声的梨舟身上扫过,唇角挑起戏谑的笑。
“如此,那便劳爹多多费心,彻查梨舟的身世,这段时日内,梨舟会禁足东苑,等一切真相大白,再作打算不迟。”
谈话不欢而散,梨舟亦步亦趋跟在柳洛川身后离开,末了回身朝屋内做了个鬼脸,气得柳老爷差点摔了茶杯。
回到东苑,梨舟有些不高兴,蜷缩在墙角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猫小狗。
“你这是怎么了?”柳洛川扶额。
“少爷有秘密,瞒着我。”
她单纯,却不笨。
“每个人都有秘密,梨舟难道就没有秘密瞒着少爷我吗?”柳洛川走近,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想要伸手去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却一如既往地被避开。
“就好比,为什么梨舟老是不让少爷我碰呢?”
“还不是时候,少爷碰不得。”她咬唇,如是说。柳洛川一笑了之。
梨舟被禁足在东苑,每日除了送饭的丫鬟,谁也不曾见着。
足足有半月,梨舟嘴巴噘得都能挂水桶了,看着送饭的丫鬟眼泪汪汪。
“好姐姐,你看在我乖巧可爱善良单纯的份上,就告诉我少爷最近去哪里好不好?”手掌按着胸口,做出痛心状,一副快要晕过去的小模样,“梨舟的心,痛得都快碎掉了。”
丫鬟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半晌抬起头来,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梨舟扑过去想要扶起她,手伸到半空又僵住,缓缓收回来:“姐姐,你快告诉我,少爷怎么了?”
“前,前几日,有人去药铺看病拿药,回家吃了药下午时分就暴毙了,仵作检验是药铺开的药出了问题,导致病人中毒,少爷和老爷都已经被捕入狱了……”
丫鬟话音未落,梨舟已经冲出了门。
看到药铺被贴上封条,来往行人皆指指点点,梨舟头也不回地朝牢狱跑去。
狱卒正哈欠连天,远远瞧见红衣墨发的少女飞奔而来,转眼已行至眼前,娇喘吁吁,晶莹的汗珠渗在额间,眉眼急迫。
“这位小哥,我想进去看个人,劳烦小哥通融通融。”
狱卒瞪眼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没说话,梨舟抿着唇思索片刻,忙取下耳尖的坠子,放在地面。
“这个能当不少银子,求求小哥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加上美人效果,梨舟顺利进入大牢,被带到柳洛川牢房前。
看着牢里衣衫褴褛蜷缩在草席角落的落魄男子,梨舟扑在牢门上,悲泣不已。
“少爷,少爷,你还活着吗?”
“小丫头片子,你怎么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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