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着凉茶的小贩吆喝着经过,差点撞到流笙,被沧陌一把拽到路边,小贩回头乐呵呵问:“这位公子,给你夫人买碗凉茶喝吧?”
他好整以暇看了看担里的褐色药茶,神定气闲地问她:“想不想喝?”
她摇摇头:“不想。”又看着小贩,“不是夫人。”
落日光辉投在她认真神色上,映着眼角一抹绯色。他难得笑了笑,挥手遣走小贩,慢条斯理跟在她身边闲逛。
月上柳梢时,街边出现恶霸强抢民女的一幕,流笙二话不说就要前去帮忙,被沧陌一把拽回身边:“我教过你什么,都忘了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你的想法是不对的。若今日你袖手旁观,来日他人必对你袖手旁观。若有一日你需要帮助,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你,那该怎么办呢。”
他提着方才新买的手工花灯,嗓音冷清:“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自然无需谁的帮助,又何必帮助谁。”
春夜的风带着湿意拂过她白色裙角,她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月色照进那双如春雪清澈的眼睛:“可一直都那么强大也会累的吧?我可以帮你呀。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种境地,只要我在,我一定会帮你的。”
手指相触的细腻温柔令他的眼皮不动声色跳了跳,他拂开她的手,掌心还有一丝浅浅温度。
第肆章
见识过凡尘的繁华热闹,再想静下心在空无一人的阴司待着就着实困难。但沧陌似乎并不十分乐意带她去人间,她想尽办法也没能打破他布下的结界,整日对着忘川河水唉声叹气。
彼岸花到了花落叶盛的时节,大片硕大的蓝叶在忘川河边绽出幽然蓝光,连绵开在飒飒竹林间。沧陌用白梅枝丫做了一张藤床,白梅香裹着冷风充盈在这片天地,将藤床对面竹椅上阅书的流笙笼罩。
她翻着央求宋成从人间搜罗来的奇闻异志,感叹一声:“好想亲眼看一看书中记录的那些峻山河川。”
他在藤床上闭目养神,不轻不重应了一声。
宋成来找他的时候,流笙已经翻阅完所有书简,整日扒着奈何桥墩看那些灵魂的前尘过往。宋成拽着他的衣袖,走路像脚下生风,说是近日来天帝觉得神仙太过深居简出,不利于天庭的和睦,于是下发了许多不大不小的任务,让每位仙君都去领一个,权当出门散个心。
沧陌去的迟,轻松的任务都被领走了,剩下几个工程量浩大的,其中就有巡察人间九州三千名山,并记录在案。
宋成在一旁左挑右选,沧陌已经拿着这个任务去登了记,面无表情离开。
回到幽冥时,流笙正在奈何桥上和孟婆聊天,他招手让她过来,慢悠悠说:“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腰间佩着越邪,果然是要出门的模样。
她理了理衣襟,显得有些兴奋:“去做什么?”
他扬手撤去结界,不轻不重的四个字:“游山玩水。”
巡察人间名山是个极其耗时的事情,所幸他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看尽春花秋月,夏风冬雪。
人间有月升日暮,四时变幻,身处尘世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在忘川待久了,看过太多的红尘执念,其实也明白,凡人不愿死去,只不过是不愿失去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罢了。
而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所幸她还有无尽的岁月可以陪他。
自从封魔的封印泄露之后,大概是受魔气影响,三界八荒的妖魔都有些蠢蠢欲动,作为司战的神,沧陌自然责无旁贷,一边游山玩水一边顺道将那些妖魔鬼怪都收拾了。
流笙想帮他,但灵力有限着实难以插手,只好站在一旁给他呐喊助威,久而久之,三界八荒的妖怪都传开,说神君沧陌斩妖除魔时还带着家眷,极大程度上鄙视了妖界。
九重天的菩提树开在云浪间,宋成看着沧陌交上来的名山书册,痛心疾首地表示:“你这是假公济私!”
他悠悠看他一眼,自斟自饮。宋成痛心疾首了一会儿,又小步凑过来,压着嗓音道:“你可听说了,天帝打算将明凤公主嫁给你。”
他执酒的手一顿,微微蹙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宋成眼底透着兴奋的八卦意味,嗓音却压得深沉:“就是前几日吧。明凤公主一直心仪于你,你是知道的,后来……后来末桥出现她才死了心。”小心翼翼瞧了眼他的脸色,发现没动怒,继续放心道,“可末桥不是……听闻她近日又去天帝跟前请了几次愿,天帝怜悯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儿,已决定给你赐婚了。”
沧陌眼底流露一丝冷笑,转瞬散眼角,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娶不娶,那是我说了算。”
破碎金光穿破云层洒在仙气缭绕的九重天上,落在他深不见底的眸里,透出一丝冷怒之意。宋成看了会碧色池水,又看了会池中浮起的朵朵白莲,状似不经意道:“你莫不是看上忘川那位流笙姑娘了吧?”
他微微眯眼,朝着宋成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可怕笑容。宋成后退两步,再后退两步,直到将自己隐在灼灼盛开的妙音花影后,才提着一口气继续道:“你能看上流笙姑娘,说明已将那件事放下了,今后可要……”
话没说完,沧陌取下越邪“啪”的放在桌面,惊起满桌花影日光:“越邪好久没出鞘了。”
话落,宋成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
他慢条斯理饮完杯中酒,前往连星神君的仙宫借了面法器神镜,打算将这九重天的玉檐楼阁倚柱琉璃映在其中,带回幽冥给流笙看。
当头顶的结界有了一丝松动,她提着裙角跑出去,却见来的并不是沧陌,而是位明眸皓齿的红衣女子,踩着云雾而至,眉眼皆是怒意。
她第一次领悟到来势汹汹这个词。
人未到,鞭已至,长鞭惊起花间寒风,流笙侧身堪堪避过,女子居高临下立在竹屋前,一派冷怒看着她。
“你就是缠着沧陌的人?”
她面无表情看着她不说话,又听她冷笑一声:“你可知天帝已为我和沧陌赐婚,你若知羞耻,就不该纠缠我的未婚夫。”
她觉得好笑,细长眼角深深挑起,女子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嘲讽,怒意更甚,再次挥舞长鞭,她翻身躲过,一把拽住鞭子,厉声道:“忘川之地,岂容你放肆!”
可明显低估了女子的实力,她生为天帝之女,是为天族,灵力强大,此时的流笙根本不是对手,几招交手下来,双臂已被长鞭打出几道血痕。
自她修成灵体,跟在沧陌身边起,何时受过这等欺辱,再听闻她一再重申自己同沧陌的婚事,心底更是无名火起,手指光影渐盛,猛然发力将长鞭夺过来,一掌打在女子心口,直直将她震落在彼岸花间。
黄泉阴风掠起流笙好似泼墨的发,她目光冷冽,步步逼近,额间灼热无比似有火烧,呼吸之间已手掌成刀,朝着女子劈过去。
一道寒风自头顶而来将她掀翻在地,再抬头时,女子已经被沧陌护在怀中,他眼底没有半分情绪,就像千年冰,万年雪。
“你想做什么?”
一字一字问出来,让她心惊。她捏紧手指不说话,他已抱起女子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顿住,冷声道:“既如此胆大妄为,便在此好好反省。”
女子冲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她倔强地仰起头,冲着他的背影喊:“我没有错!”
话落,一股寒风自他袖间而来,重击在她心口,几乎将她打得血气翻涌。她难以置信望着他,眼角“啪”的掉下一滴泪,而他却没有回头,带着他所谓的未婚妻离开。
这么多年,原来她从未看清他。
第伍章
宋成来到幽冥时,流笙坐在忘川河边,像一座没有生机的雕塑。她看见他时蹙起眉头,嗓音沙哑:“我打了他的未婚妻,他是不是很生气?”
宋成掏出伤药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来,叹气道:“生气倒不至于,但明凤是天帝之女,你贸然出手,若是天帝怪罪下来,他也护不了你。”
她茫然望着流淌的河水,那些为情所困的执念盘旋在忘川上空,令人心碎。
“她说他们就要成亲了。”她看了看颤抖的手指,垂下头,“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同宋成说起她修成灵体之前的一些事。
起初眼前只是无边无际的赤红,后来她渐渐能听见流水幽潺之声,四下茫茫,空无一物,她开始觉得孤单。
直到那一天,她从梦中醒来。
她看见一条河流,一座长桥,河为忘川,桥名奈何。而白衣墨发的男子就站在河的对岸,对她说出那样亲切的语调,就好像一直在等待她的苏醒。
情如覆水难收,一切都无法回到当初。
沧陌让她在此反省,尽管她仍觉得自己没有错,可依旧听他的话不踏出幽冥一步,她想,自己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可一日日过去,她像是被遗忘的存在,沧陌没有再来看过她,偌大寂静的幽冥,她是那样害怕孤单。
是以当宋成出现时,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央求他带自己去找沧陌。宋成惊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吗?魔泽动乱,沧陌已请旨前往镇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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