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她摇动铃铛了!
沉玄顺着铃音一路追寻而去,竟来到落霞神庙。他拾阶而上,夜幕里的神庙仿佛吃人的妖怪,张着嘴等他自投罗网。
可这里没有妖气,只有带着恐怖与绝望的铃音,催命一般响在他的耳边。他几乎可以想象柔弱的姑娘哭着摇动铃铛,在绝望中抱着一丝希望等待他的到来。
祭出弯刀劈开门锁,沉玄循音而去,穿过壁画后的甬道,一座燃着火光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里躺着十具尸体,遍地鲜血,令人作呕。而晦暗的阴影里,白衫姑娘缩在墙角,一边哭一边摇动着铃铛,周身却有红雾缭绕。那雾比那一夜在芦苇荡时还要深,夹着血腥味,透出暗色的红。
他走近她,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春山……”
她猛地抬头,看见他时终于放声大哭,扑到了他怀里。他轻抚她的后背,像春风一样的嗓音响起:“别怕,我带你回家。”
她点点头,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带着她绕过尸体踏出石室,走出甬道时,他还是忍不住问她:“春山,这些人……是你杀的吗?”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我不知道……我醒过来,他们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刚走出神社,四周渐有火光人声,有人追了过来。黑鹰俯冲而下,他抱着她翻身而上,直奔河岸。黑鹰飞至河岸,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挡而无法再飞跃。沉玄抱着她跳到栈道上,回身望了一眼渐近的火光,轻声问她:“春山,我带你走好不好?”
眼角还残留泪珠,她仰头问他:“去哪儿?”
“随便哪儿,我都陪着你。”
她弯起嘴角,露出那样温柔又期待的笑容:“好。”
夜里的芦苇像黑夜的影子,他将渡河的船拉近,率先跳上船,对她伸出手。她握住那双手,抬步要上船,却发现身前似有一道屏障将她阻挡,她无论如何也前进不了。
火光渐渐近了,沉玄的手有些僵硬,但他仍旧对她笑了一下,翻身跳上岸来。
河风吹起芦苇香,他微微俯身,头一次这样亲密又温柔地拥抱了她:“春山,坏人追过来了,我要先去把他们赶走。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离开。”
她紧紧环住他的腰,默默地点点头。后颈疼了一下,她突然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温柔的声音像是催眠,一遍遍响在她耳边。
“等你醒来,你会看见一座桥。你要走过这座桥,走到桥的对面,再也不要回头。”
尾声
“我醒来后,白雾弥漫的河面上果然架起一座桥。我踏上那座桥,一步步过了河,然后开始等他。”她低低地哭出声来,像幽怨的呜咽,“我不知道等了多久,沉玄……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酒娘眼泪汪汪地望着流笙:“她好可怜啊。”
流笙的目光落在那座桥上,半晌,缓缓开口:“曾经我读过《州县志》,书里讲过一段旧事,说的是百年之前,落霞乡有祭祀河神的习俗。”
落霞乡靠捕鱼为生,所以每隔十八年他们都会献祭一名十八岁的姑娘给河神,可是有一年,被选作祭品的姑娘从河里爬起来并且跳上桥逃跑了。
于是那一年,山上洪水决堤,冲毁了农田,也冲断了落霞乡所有的桥。神庙里的祭师说那是逃走的姑娘惹怒了河神,于是村民们将愤怒转到了姑娘一家身上。
祭师为了平复河神的怒意,以桥为限设下封印,凡是与逃走的姑娘同一血脉的后人,都终身无法走出落霞乡。
除非通过一座桥。
于是村里人开始互相约定不准修桥,渡河皆是靠船,每隔十八年,他们便将与姑娘同一血脉的后人祭奠给河神。可祭师说这还不够,神怒岂是单单一名凡人便可平息的。
他们开始每隔三年便捕捉平民到神庙石室,把他们杀死后将血气封印在被选中的姑娘体内。这样日积月累,姑娘体内的血气越来越重,渐生妖相,直到十八岁她成为半人半妖的怪物,会被妖性操控,在夜里无意识地杀人。
当她亲手杀了第一个人时,她就成了合格的祭品,会被祭师投入河中,祭奠河神。
那血气对于鬼妖来说是极大的补品,所以春山才会在血气渐浓时吸引无数的鬼怪前来,才会在一开始因为满身的血气被沉玄误认为是妖怪。
雾色之下,流笙空无一物的手中突然浮起白色的光,光芒渐渐暗下,化作一只晶莹剔透的茶盏,茶盏内清水透明,却有画面缓缓浮现。
那是那一夜沉玄前去查探城里命案的情景,当他循着妖气追踪而去,他看见的却是本该待在家里的春山。
她仍是穿着一身白衣,衣角染了点点鲜血,像春日里满树盛开的红樱,美得令人惊艳,却不是那个会对他笑得温柔的姑娘。
他出手将她制服,抱着失去意识的她走回家,亲手替她换下染满鲜血的衣裙,她又变成那个像白樱一样纯洁天真的姑娘。
他找到的那本《州县志》里只记载了那段惹怒河神的往事,他只猜到她会被投入河中成为祭品,他以为带她离开就可以了。
离开这个自私的,用无辜女孩的性命来换取安乐平稳的地方。
他想带她离开,可没有桥,她根本无法离开。
所以啊,我以身化桥,渡你过河。愿我爱的女子,踏着我的身体,走向生的彼岸,从此长命百岁,一生无伤。
青色光芒在夜里像点点星光碎开,落在她身上,驱散了她体内的妖性。而光芒之中的男子却变得透明,渐渐消失。春山呜咽着用手去触碰水中虚幻的影像,却什么也碰不到。
而雾色之中的河上,多了一座桥。
她走过了桥,封印被破除,从此祭师再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是她是那样的深情,她不愿意一个人离开,始终等在桥头,等着那个说会带她离开的男子。
从月升等到日暮,从潮起等到潮落,从生等到死。
她却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夜风掠过白衣,哭泣的姑娘扑在桥头,铃铛“丁零丁零”响,像春日的曲调一样好听。
第12卷 忘川·相思
桃李不言蹊,谁负相思意。
第壹章
雨水洒进竹林,连雨珠都裹上翠色。窗外行人匆匆,流笙将轩窗合上一些,透过连绵的雨雾,看见竹雨间有人持伞而来。
这样大的雨,他的步伐却不急不缓,白纸伞下蓝衣深邃,踩过幽径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在他叩门之前,流笙已将门打开。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问礼,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白纸伞立在门口,滴下的雨水在竹纹间蜿蜒,他捧着流笙递上的热茶,眼神深邃:“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窗外风雨交加,竹林簌簌而晃,他晦涩的嗓音伴着竹露清响,传到流笙的耳边。
第贰章
晦暗刑房里阵阵凄厉的惨叫,夹着咬牙切齿的咒骂声。五步之遥的高椅上,黑衣黑发的女子换了个支额的姿势,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把他的嘴堵上,吵得心烦。”
壁上的烛火兀自摇曳,光影深浅不一地投在她没有情绪的脸上。施刑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胆战心惊道:“月大人,他还是不肯说。”
阴暗的石室里传来一声冷笑,她掸掸衣袖起身,森冷的双眼缓缓扫过室内的刑具,顺手提起一把带刺的弯刀,站在了遍体鳞伤的犯人面前。
“这世上没有撬不开的秘密,只是受的苦还不够罢了。”
话音刚落,她的弯刀落在犯人的肩胛骨处,稍稍用力便连皮带肉勾起一块,鲜血喷在她似冰雪寒泉的脸上,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株株血梅。
犯人目眦欲裂,她用弯刀勾住他的锁骨,手上的力道随着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加深,嗓音里却没有半分的笑意:“如果这样你都不肯说,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她好整以暇地拍了拍他的脸,“听闻你的妻子已怀子五月,她与你同床共枕,或许知道些什么?”
不顾犯人瞬间变色的面容,她将血迹在袖上擦了擦,吩咐手下:“去把侯夫人带过来。”
她踏出牢门,青石道旁开满簇簇白色海棠,一路行来衣袖拂了花香。她将手指搭在眉骨上,望了眼日头正好的云天,天光映着指尖一点血迹,衬出眉眼的冷意。
石阶铺了一地落花,对面就是闹市,偌大的门前却清冷无比,无论是百姓或是朝官,都对这个地方避而远之。
她穿过闹市,住的地方就在幽巷尽头的海棠树下。因功力深厚,在嬉笑叫卖声中仍能清晰听见窃窃私语。
“是月相思,快走快走,离她远点。”
“东厂前晚抓了太尉府的侯大人,听说是因为年前私盐被封一事。”
“侯大人一向清廉,京城谁不知道,这东厂啊……”
“嘘……”
她像是没有听见,径直踏入幽巷,推门而入时,黑衣人从房檐上一跃而下,在她眯眼间跪在地上。
“拜见大人。”
她掩上门:“离京半个月,可有查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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