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貌似关心,实则嘲讽,苏文走后门的流言今日已经在他们这群人中传遍,再加上他因为一张如小白脸的一般的面孔吸引了水潋醉的注意,此时谁都想看着苏文出丑。
苏紫陌没出声,那群人中又一人便接着那人道:“孟兄好生无趣,苏文那题可是‘情’字,苏文年纪小,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儿做出来也做不得什么,更何况写一曲没了下阕的词。”
这话一说,便是一阵哄笑响起,这不仅是耻笑苏紫陌词写不好,也说他年纪轻轻不懂事,更是将水潋醉也带着嘲笑起来。
这便是,得不到也不想别人得到的心思吗?
苏紫陌虽然不将这些人的话放在眼中,但是若因为自己坏了水潋醉的名声,便是不好,想到这里,苏紫陌便轻声解释道:“情字本就难以琢磨,更难以言语表达,子墨确实年龄尚浅,只知读孔孟之书,不晓得这男女情爱之事。”
软软的皮球弹回,既表现了她年幼却谦虚的品性,又是说,你们这些都已经步入仕途的人不知晓读书,整日心思男女之情上面,顿时让那些平日自诩君子的文人面上无光。
那人有些气,看向苏紫陌的目光不屑闪过,又温言道:“我等却是要好好用功读书了,此番作为,却叫个小儿教训,日后丢了饭碗,说不定也要向他们一般,寻着个稻草当宝贝抓着。”
这,是在告诉她,无任何功名在身,不能与与他们那些当了官的人比较吗?苏紫陌知晓他们厌恶她,但这与她何关?因为自己莫须有的事情让他们心中气恼,是他们的事情,且是他们情愿的,她也不必多做理会。
只是这几人的话明显看不起周毖这些人,听到他们将周毖比作稻草,他们的心中将是何等气愤,不公和酸楚。苏紫陌知晓大祁朝便是如此,皇上再怎么放宽标准,广纳贤才,人物的出生背景抹不去,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由着这些人随意侮辱践踏,周毖等人是因为她,才被他们这般侮辱的。
“兄台们如今年纪轻轻,仕途大好,怎得总想着日后丢了饭碗,难不成做了什么有损名誉之事,心虚?”
苏紫陌很少这么争对人,她不喜惹事,可都被人如此说,怎么可能在软软弱弱默不作声,叫人看不起。
“你!”那人听后咬牙怒瞪苏紫陌,愤怒不已,却叫黄登奎等拉了拉。
苏紫陌看着黄登奎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他那么倨傲之人,今日竟然没有发作,只是默默在一旁。但苏紫陌的注意力却被黄登奎叫出的那个名字吸引了,这人姓龚,难不成也是那名单上之人的后人?
心中猜想,苏紫陌见那一行人被黄登奎叫着离开,便听到周毖身边几人开始议论,自是将那人的身份交代了个清楚,正是枢密院院士龚成龙之子,龚齐岳。
转过来看向周毖,苏紫陌略带歉意道:“苏某自认才疏学浅,不会有机会进入明日考试,家中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苏紫陌从来没有如此说话,此番在众人之中这么朝自己说话,就是在给自己抬高地位,周毖明白,只能遗憾地看着苏紫陌转身离开。
要去选才院寻找张庸时吗?
苏紫陌心中考虑片刻,就像选才院的方向走去,她自是不会冒冒失失地闯进老师们审阅宗卷的地方,届时找人通传一声便可,反正张庸时并不是审卷之人。
眼见要过院洞,就见有一个面熟之人从里面出来,见到自己眉眼一亮。
苏紫陌只觉有些怪异,这人为何会看到他眼眸发光,若她是女装,有男子如此这般倒是平常,但她此时是男儿装扮,且这两日考试都没有人发现她是女儿身,他这般看着自己,莫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
想到这里,苏紫陌又立即在心里摇头,虽说这个人她不喜欢,也不到厌恶的地步,怎能如此作想。
“苏公子是要去选才院吗?”邹润航见到苏紫陌便疾步上前。
看着前面门洞上的牌匾上,选才院三个大字金光赫赫,苏紫陌顿觉无语,她走到这里,不是去选才院,难不成是为了看着牌匾而来?
知晓他只是找借口与自己搭话,苏紫陌却不喜与他往来,疏离道:“邹公子好,在下还有事需办理,告辞。”
说完,苏紫陌不给邹润航说话的机会,便朝着选才院走了进去。
苏紫陌这般,可以算的上无礼,但邹润航却是转过身看着苏紫陌走了进去,眸中半分恼意都没有,只是略显失落。
苏紫陌没有想到,还有别的考生也去了选才院,才进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位让她印象极为深刻的人。徐明,此人乃诗赋比赛第十组的第一名,且昨日的考试成绩第二,可以说,进入明日的考试一定可以肯定,只是不知道会是第几,苏紫陌预想,此人怎么说,也应当能够排在前三。
但那人却对苏紫陌并不以为意,如同未曾看见她一般,从她身边侧身而过,苏紫陌也不以为意,只是朝守门之人问道:“张庸时张大人可在此处?”
守门之人见苏紫陌面相十分稚嫩好看,便猜到这便是这两天来被人议论走了后门的苏文小生,有先入为主的不喜,自不想理会苏紫陌,只道:“张大人不在此处,阅卷之处,考生禁止往来,请回。”
张庸时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苏紫陌心中猜想,自是不会做出那等莽撞举措,朝那人道了声谢,便转头向回走去。既然皇上没有派人来寻她,她回去等待便是,皇上定不会丢了她自个儿回去。
苏紫陌才走出选才院,守门的奴仆便听到审卷堂中传来一阵争执声,争执的对象,就是刚才从这里离开的苏文。
“林前辈,这苏文虽然第一日成绩不错,但其诗赋实在拙略,且看他早上所写的文章,虽然句句在理,文笔壮茂,但文章题目乃人,本就是要后生们写伟人,并以他们思想来鞭策鼓励学习,他竟然写的是那些普普通通的采药之人,怎能给如此高的成绩!”
“文章本就是以文见竟,以人悟理,虽然不过是采药之人,但其所写又岂是这采药人,以及其普通平凡的人来写,能写的如此深刻旷远,实数难得,如此分数不亏。”林禹畅声音缓慢沉稳,丝毫没将说话人声音中的不忿放在眼中。
“即便文章写的好,他那首词没了下阕,怎堪如此分数,题词却不完成,我等看来,即便零分也不为过。”
“那其中的情思你可能意会,情思之后,又是一种看破世俗红尘的大彻大悟,这般心胸文笔,又怎是写不出下阕词的人,他是无心功名啊!”
又是一阵争执,那守门人只听到苏文第十这个声音,顿感后悔不已,刚才若他真去替苏文传话,即便是派人去找,也能与这年纪轻轻便名声显赫的苏文交善啊!
韩启璐此刻却是正在选才院的阁楼之中,茶过喉,齿间流香,看着对面的陈旭,韩启璐眼中只是信任与看重。
“今日借此机会,陈家已是将名声打出,以文房四宝等文人用具,自是方便在其它地方开拓市场。”
今日过后,恐怕举国上下都会明白,陈家的背后,是皇上。
陈旭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在台上的那副憨模样,商人的精明与谨慎显露无,看着皇上,目光中满是恭敬和忧虑,道:“只是怕生意做到南方,却还是要遭那些人打压。”
韩启璐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无妨,叫人去办即可。”
皇上想要换了他的人,陈旭怎能不明白,可是皇上决定的事,他现在多说亦无用处,此路不通还有他路,皇上怎么管,有些事情终是鞭长莫及,都是经过他陈旭之手所处理的!
“皇上昨日回去后,休息可好?”
听着这话,韩启璐心中暗中冷笑,昨日之事,发生之时,他便知晓这事是陈旭所做。陈旭知道他出现在那里,并将时机把握的如此好,还能探听到昱清道长与他的关系,找出他们联系的信物,能力的确卓越。
此时陈旭这样问话,是在试探他吗?想要知道什么?
韩启璐微微一笑:“又你派人伺候着,怎能不舒坦,否则这客栈的生意也用做了。”
韩启璐的一语双关,陈旭笑纳,眸子一暗,道:“昨晚有人上报,东边寻了个新的生意,利润十分丰厚,只是那人偏要看到梅令才愿合作……”
“如此调胃口,合作的诚心有几分,你还要好好把握,若真觉此生意可做,带他见朕便可。”韩启璐说罢,将茶盅放到桌上。
非要看到梅令,若谈生意都要看到梅令,各地的生意怎么还谈的下去,梅令只有一块,只能在他的手中。韩启璐眼儿眯了眯,看来昨陈旭还带着侥幸心理,他是想着,没有杀成他,盗了梅令也成吗?
这一宗,他记得清楚,待那几日将商铺接管,便赏陈旭个全尸风光下葬,正巧也能借着安葬之名,将那些个铺子转正,也算他死得其所。
“是。”
几声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上点心的奴婢十分拘谨,样貌清秀可爱,一身杏色衣裳,将这阁楼点亮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