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过了。”夜明珠还是从他哥墙头挖下来的呢。蓝漪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专注地定在花小术的手臂上:“我帮你涂药。”
听他说回过家了,花小术放心一些。她对于蓝漪的坚持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上心:“其实我睡前涂过药了,现在不涂也没关系。”
“我的药比别的好,涂完好得快一些。”得到应允的蓝漪欣然握住她的手腕,轻手轻脚地卷起她的长袖。
蹭破皮的位置还带着点点血丝,眼看差一点点就会出血了。白天那里只着擦红了一层皮,这时渐渐开始起了淤青。颜色上来以后看上去伤得特别恐惧,但其实并没有白天时候那么疼,也许是已经抹过几次药的缘故。
蓝漪轻声说:“你又受伤了。”
花小术注意到蓝漪的动作,他抹了又轻又慢,似乎是怕极了稍有不慎会按疼她:“我一没留神,你就又受伤了……”
“……上次也是。”
她的额际还残留着一道小小的疤,本来就看不明显,夜明珠的淡光更不能够将那么浅的疤痕照出来,可蓝漪一直耿耿于怀。花小术淡淡说道:“人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病与痛。”
蓝漪却执拗地摇了摇头:“可我想要你没病没痛,我想要你一辈子都过得好。”
花小术支腮看他,沉沉一叹:“听起来真不错。”
“蓝大哥,我也同样希望你能永远都过得好。”
蓝漪停下动作,花小术半阖着眼,显得困盹无比:“其实这几天我独自想了很多、很多,我在想是不是我太固执较真,明知你心底埋藏着无论如何都不愿被我知道的秘密,却还要那样去逼迫你。”
蓝漪抿着双唇,木讷地垂下脑袋。
“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说不定这样能够活得更轻松更快活。届时你不需要担惊受怕,而我也不需要再去追寻什么真相与答案,你我都将得到解脱,无须苦苦挣扎,被那所谓的过去与记忆所束缚。”
花小术率先长舒一口气:“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蓝漪欲言又止:“……原本?”
“嗯。”花小术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蓝大哥,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我因为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好,所以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心地去相信你、喜欢你。”花小术出神呢喃:“我还以为我不会喜欢你。”
蓝漪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怔愕。
“在我得知你的失踪以后我想去找你,可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你真的一无所知。”花小术哂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讨厌什么,不知道你会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能去什么地方。”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心里很不甘。”
因为在乎,所以不甘。越是不甘,也越在乎。
当花小术不甘地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同时也不甘地发现自己起了后怕:“不甘之后,我开始害怕起来。”
“我怕万一你真的就此消失,再也不出现了呢?”花小术无奈又泄气地说:“万一以后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万一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小、小术。”蓝漪张了张嘴,他的声音颤哑,有点仓皇,一顿一顿地说……
“你在向我表白吗?”
花小术默了默,反问道:“难道不像吗?”
难道她说的这些,听起来不像是在对他表白吗?
蓝漪紧紧抿着唇,想要笑出来,可是无论是双手还是声音抑或者是脸上的表情更多是被克制不住的颤意所操控。他捂着双眼,很快掌心被湿意所涔染,一滴滴地溢出眶来。
蓝漪感受到面前的人轻轻拨开他的手,将沾满泪水的掌心牢牢握在手里:“你不喜欢?”
他摇头,重重摇头。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正因为太喜欢、太喜欢了——
花小术轻声叹:“那为什么哭?”
蓝漪抬头,眼底的希翼在淡光下变得清晰:“小术,你还会不要我吗?”
花小术缓缓舒眉:“不了,我可能没办法放得下你。”
默默掉泪的蓝漪倏而又说:“可是你把我们的八字撕了。”
“……”这是要算旧账么?花小术无奈吐息:“我又捡回来了,还全部拼回去了。”
蓝漪的眸光闪闪动人,他反握住花小术的手心:“那、你答应嫁给我了?”
“……”
等等,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花小术默默对着他熠熠生辉的眼,斩钉截铁道:“不。”
*
一场滂沱大雨过后,整座京师笼罩在雨雾之中,开始了连续数日的阴雨绵绵。
连日的雨水天气令繁华喧嚣的都城稍稍沉寂,而这份沉寂又似乎有些刻意过头了,就像是在刻意地掩饰着什么东西。
相比较于外间的平静,安宰王府却迎来了史上最大的不平静。
他们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小王爷居然带女人回家了,并且把人带进了主院的寝屋,不仅与他相邻两隔壁,还每日亲力亲为给人家斟茶送饭床头侍候请大夫。
没错,这个罪恶的女人正是躲在安宰王府里的乔娆娆。
乔娆娆被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病了,明明差点烧坏脑子奄奄一息,还挺着一口气叮嘱池镜不许给她请宫廷御医,生怕遇见嘴碎的把她给供了出去。
不得己之下,池镜只能给她找来民间的坐堂大夫,不认识皇亲贵戚的那一种来给她看病。
王府上下并非无人不认识这位威远侯家的小千金,正因见过她的人还不少,所以池镜必须给她打掩护,逢事还要亲力亲为,简直比他所预想到的还要麻烦。
池镜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这丫头跟他犯冲,八字绝对不合。
中午池镜来送药,卧床几天的乔娆娆好转许多,不像头天那副病入膏肓人之将死的惨况,这时正搬着一张鼓凳坐在窗边看雨,一眨不眨不知想些什么。
“吃药了。”池镜将药搁在床头的木几上,坐在床前的靠椅上,从层起厚厚一叠的书籍中抽出今早没看完的那一本,翻到第八页继续看。
池镜最近养成了习惯,每来一次就带一本书,边看书边盯人,短短数天已经堆积如山。有时候针对吃药的问题会跟她磨时间,在她屋子里看书的时间也会随着变长。
难得今天乔娆娆很听话,她跶跶跶地小跑过来,重新钻回被窝里,将被风吹得有点冷的皮肤捂暖起来。
乔娆娆的双眼一闪一闪:“小表哥,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完全病好之前,你都必须吃药。”池镜的视线没有从书中移开,只是抬起食指在木几上敲了敲,示意别找借口,赶紧吃药。
“我的意思是,”乔娆娆摇摇头,耐心地对他说:“我想去找花大哥。”
池镜的目光没有从书上移开,也没有抬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静静等待的乔娆娆已经开始左顾右盼坐立不安,她一时瞅着桌面上的那碗又黑又臭的药,一时又瞅向不理自己的池镜。为表诚意,她毅然决然地捧起碗来一口干。
池镜眼睫一动,这才好整以暇地放下书卷,看她苦得皱成一团的小脸:“外面到处都在找你。”
看似平静的京师,暗地里可一点都不平静。威远侯派人正在家家户户地掀人,太长公主昨天已经进宫面圣了。
“我现在可不敢带你出门。”本来昨天受召进宫时,他差点就决定把乔娆娆给供出来了。
乔娆娆扁着嘴,低头黯然又失落。
“其实你若真心喜欢这个人,真心想要排除万难嫁给他,根本无需苦苦挣扎这么久。”
池镜阖上那本书:“要想一劳永逸,找你大表哥指婚,量谁都不敢抗旨不遵。”
第63章 不和离我休夫
乔娆娆呆了呆,用力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池镜眉梢一挑:“反正皇兄最怕你去找他撒泼打滚,只要你进宫去哭一哭,保准立马颁旨下令给你赐婚,如此一来你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
乔娆娆拧眉纠结,嚯地一下掀被子把整个人拢进被窝下,闷声气鼓鼓:“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池镜盯着床上鼓起来的那一坨:“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喜欢到不计后果不惜一切也要嫁给他。”
池镜一直都知道这位小表妹有着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以及令人发指的缺根筋,只是从未想过她会如此踊跃地表现这两点而己。
在意外得知乔娆娆的意中人正是花小术她爹之后,池镜稍稍去打听到了春暖花开的那场梨花宴上所发生的某些事故,以及乔家兄妹如何与花家人熟识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位虽过不惑却依然魅力不减的花家长辈确实展现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非人杀伤力,年纪轻轻不通情事的小姑娘轻易就被俘获春心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然而能够像乔娆娆这样固执己见到如此傻的地步,可就少之又少了。
“依花家的条件实属高攀,依你的身份那是下嫁,你家里不肯同意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既然你有如此决心非君不嫁,那请旨圣上赐婚便是唯一的途径,也是两全齐美的最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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