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行有点慌,忙掐他人中穴:“喂,醒醒,咱们回云城去。”
然而周玄一点反应也没有。
郑行看看四周,寂寂无声不见一个人影走动。时间已是下午,日光西斜,天越来越冷了。北风吹过,湿淋淋的衣裳贴在身上如冰渣一般。
不行,必须赶紧回到云城,不然冻也给冻死。可是,现下情形,如何走的。郑行心中犹豫:自己这伤腿本就难以行走,再带上他更是累赘。可是把他留在这儿,他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到底咬咬牙,忍着钻心剧痛把周旭背了起来。
“我说你醒醒哈,我可不知道我这样子能走多久......要么说望山跑死马,看着这云城就在眼皮子底下,走了半天还是那么远......你说你要是死在这荒郊野外该多冤啊,你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人......”郑律只能不停地跟周玄说话,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疼。
然而周玄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不会已经死了吧?”郑行继续嘀咕:“你若是死了那苏凤竹不就要做寡妇了么,可惜了的,那般的美人......不若兄弟我替你接手罢,我不嫌弃的。”
“想的美!”却在此时,便听耳边周玄一声闷吼。
“哎呀,没死啊!”郑行大喜过望,扭头去看他,身体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倒地上和周玄滚作一团。期间伤腿又被碰到,痛的他哇哇大叫。
“不行了,我真的没劲了,我支撑不下去了。”郑行苦笑道。
“我才不想死在这儿,和你死一块儿。”周玄倒睁开了眼睛,支撑站起:“我媳妇儿还等着我回去呢。”
他勉强走了几步,却又噗通摔倒。
他们到底福大命大,一队出城侦查的斥候发现了他们,救回了城中。留在城中的将领与幕僚见着他俩几乎哭出来。老天保佑啊,幸亏他俩没死,自己脑袋算是保住了!
“幸亏我多了个心眼。”而调养了两天,复又活蹦乱跳的周玄去看郑行的时候,欣慰道:“只运了半数的粮食,没给全丢了。”
“竟有此事?我竟不知,你到底还是防着我。”还卧床不起的郑行有气无力地道:“走露消息这事儿,当真不是我。”
“你莫多心,我不曾疑你。”周玄皱眉道:“可这粮食还得送。”
“刚捡了条命回来,还想着这些?”郑行朝他竖大拇指:“不愧是你爹的亲儿子。”
“不是,这一遭倒点醒了我,”周玄一拍脑袋:“这儿往山里面有条斑斓河啊,咱们干吗不走水路?虞军没听说在水路上设防吧?”
“因为现在是寒冬腊月。”郑行翻白眼:“虽说这边地气暖河没冻上,可也没多少水,如何能行船。”
“不试一试我总不死心。”周玄便叫人唤了熟知本土乡情的幕僚问道:“此地可有熟悉斑斓河水运的人?”
“若说这斑斓河水运,原是极繁华的。有一教派名龙母教的,根系蔓延这附近数城,把整个斑斓河上下水运都掌控住了。”那幕僚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又准备进新人物了。
☆、晋江独发
“龙母教教主人称龙神老母, 行事诡秘,极少有人能一睹其真面目。据说有翻江倒海之能, 这冬日里把大桩货物走水路过青岭也曾有过的。但恐其仍心向旧朝, 要降服之怕不是易事。”
虽是设法与龙母教搭上了线, 然他们桀骜不驯, 不肯来见。周玄便决定亲自往他们的地盘走一趟。
出发是在夜间。周玄仅带着李夏, 与那熟悉龙母教的幕僚闻谦之二人,登上了中间人的马车。马车捂的严严实实, 周玄等人只凭感觉知道一直在走崎岖山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停下,又让周玄等把眼睛蒙住走了许久, 这才听到有人说:“请客人亮相吧。”
周玄三人便摘下蒙目黑布。待看清眼下情形, 三人都瞪圆了眼珠子。
他们现下所处也不知道是何处, 眼前黑茫茫一片,不见一个人影, 上方空中却有上百个大小光球上下飞舞, 灿若银汉。而脚下是翻腾如云的雾气, 遮蔽住四面八方路径。能听到隐隐水声,却看不到何处有水。故而没人敢轻举妄动, 唯恐一脚踏空落水。
“这,这就是那龙婆的神通?果真了得。”闻谦之看着那些光球, 颤声道。
李夏也一脸的震惊:民间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然周玄嘴角一翘, 没有说话。
忽然,满天的光球急剧向一处聚集而去。须臾,聚成巨大的人首蛇身样形状。衣冠轮廓精细如真, 隐隐还能辩出面目模样,而蛇尾兀自一曲一卷,好不狰狞吓人。
“龙神老母降世!”此时四面八方响起无数人声,回荡不绝。
闻谦之自诩圣人门徒,不语怪力乱神。然此时所见所闻委实超出他认知。他腿一软几乎站不住,咬牙看向周玄。
原以为这村野里出来的小子该是比他更加的畏惧,却不料周玄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我乃大魏楚王周玄。”此时他上前一步,扬声道:“今日特来拜会龙神老母,还请老母现身一见,勿以这些虫豸戏弄本王。”
“虫豸?”闻谦之和李夏惊讶不解。
“萤火虫而已。”周玄下巴点点,以让外人能听清的声音说:“多多的抓萤火虫,拿出绣花功夫,用头发丝儿把几十上百只萤火虫系在一起。然后再像放风筝一样,拿绳索把这萤火虫团拴住,放飞空中。拉动绳索,一个个团子便好随意合散——这倒是我小时候常玩的把戏,只是他们这精细劲儿是难得的。”
“竟是如此?”李夏闻谦之目瞪口呆。
约莫这神秘的龙神老母给周玄一语道破玄机恼羞成怒了,光团突然分散开来,迅速消失,四下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李夏心生警觉,立刻伸手去抓周玄,然却抓了个空。他忙取出火折,点亮四下查看,然而哪里还见周玄的人影?
彼时周玄只觉脚下一空,身体落入了一条又滑又湿的地洞中,急速向下滑去。
滑了许久,突然又是腾空的感觉,周玄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重重摔落在平整的石地上,疼的周玄呲牙咧嘴:哎呀,不该一时嘴快,揭人家脸皮的。
抬头打量四周——墙上点了火把能够视物。却见现下是在一个小小岩洞里,岩洞一面装了铁栅栏,可见是个囚室。栅栏外面看出去,触目所及都是岩洞地道——这样想来刚才应该是在一个巨大的岩洞里。周玄顿时急出了一头汗:这种鬼地方,若是给关起来了,就算外面人想来救人都无从下手啊!!
便在此时,听到脚步声与拐杖点地之声。不多时,便见一彪形大汉扶了一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慢慢过来了。
这老妇人不同寻常人:身量健硕,满脸横肉,虽是上了年纪但并不见多少皱纹,一双铜铃大眼顾盼间凶气满满寒光四射。肩背挺直手脚有力,唯只一腿走动间一拐一瘸的,似是坏掉了。
这般妇人世间少有,故而周玄便是十多年没见了,也决然不会忘记。“你,你可是姓逢?”他猛地扑到栅栏上,颤着声儿问她。
老妇伸手捏了他下巴,扭过去看看他耳朵后面,那里有一个生来就有的痣。“唔,你果真是大玄玄,长这般大了。”老妇喃喃道,面色倒一派镇定从容。
“阿奶,是我啊,我是玄儿啊,你怎在这儿!”周玄几乎要落泪:这老妇,正是他的亲祖母逢氏英如!
逢氏周玄打小就没见过几面。听村人闲言碎语说,她不守妇道,早给周玄祖父休掉了。周玄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每年都来周家一两次看他们,对周玄他们姐弟倒是很好。后来周玄五岁上,他祖父去世了,打那以后,周玄就再没见过她,也再没她丝毫音讯。周老二天不怕地不怕倒是很怕他这个娘,素日里绝口不提,称帝后也没叫人去找。周玄甚至都怀疑她是否还活着,没想到,竟在这个诡异地方重逢!
“开门。” 逢氏示意她身边那大汉。
“是。这是老母孙儿?那真是恭喜老母,贺喜老母了!”大汉边开锁边笑道。
周玄一个激灵:“啥,啥?阿奶,莫不成,你就是那啥龙神老母?!”
“吓唬人的名头而已,不值什么。”门打开了,逢氏拉了周玄上下打量:“和你爹那时候长的一模一样,阿奶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玄忙跪下,恭恭敬敬三拜:“不孝的孙儿,给阿奶叩头了!”
“你这举止,倒不像你爹,活脱脱一个你爷那老东西!”逢氏叹息着把周玄扶起来,到底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一时间俩人千头万绪,倒是不知从何提起。“老母。何不请少爷到您屋子里,好生说话。”大汉道。
逢氏点点头,便与周玄道:“随我来。”
周玄忙扶了她,又与大汉道:“与我同来的两人还请把他们安顿下。”
逢氏便带着周玄往外走。“阿奶,你这腿是怎么了?我记着以前好好的。”周玄边走边问。
“哦,前两年手下有个孬种反水,没留神给他打断了。”逢氏淡定道:“不过没事儿,那孬种已给奶剁了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