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陆安,只是脱了上衣的学生制服,穿着衬衣和长裤,合衣睡在床上,应该是累了,微微侧着身子,一只手还握在小姑娘的肩头上,长睫毛微阖,睡的亦十分安稳。
两人一大一小,相对而卧,小丫头的头窝在他的颈窝里,一副全身心依赖的姿态,半边脸似乎也已经消肿了些,皮肤在窗口斜过的晨光下,絮絮一层短短的绒毛,像个汁水丰富的桃子,红扑扑的,嘴角翘着,似乎还带着笑。
这情景实在太过安详美好,他本想掩上门悄悄退出去,让他俩再好生多睡一会。可小姑娘动了动,揉了把眼睛,柔柔唤了声:“林凉哥……”
他寻声靠过去,想她是不是饿了,毕竟这两天牙疼的没吃下多少东西,要不就是尿急。
没想到他一靠过去,小姑娘一只胳膊一勾,也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不得不随之俯下身来,但她还是将他往下勾,他没办法,只好也歪在枕上,半边身子倚上了床。
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小丫头左拥右抱,十分满足,朝他暖暖的笑:“林凉哥,安哥哥果真的来瞧我了呢……”
“是啊”他亦冲她笑,“你林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谢你林凉哥……”
她嗓子眼里软软的,声音细细的,十分开心的样子,抿着嘴,扭头瞧瞧陆安,又转回来又瞧瞧他,扑哧一乐!
陆安动了动,长睫微动,眸光潋滟,一睁眼就触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愣,待想要起身,却是小姑娘八爪鱼的功力不小,一只胳膊缠着他的脖子,也不肯叫他动弹。
她这还是头一回这样大着胆子这样忤逆他,或者说……想要逗趣他,好像也是因为有她的林凉哥就在身旁,所以她才能斗胆的跟她的安哥哥这样撒娇耍赖。
陆安好像也懂她的意思,许是看在小丫头刚被拔了颗牙受了大罪的份上,他今天也难得好脾气了一回,没有继续起身,而是如她所愿,继续躺在那里,伸手捏了把她的小鼻子尖:“看来是不疼了。”
三个人肩并肩,头碰头,一并躺在那里,他和他的目光相交,彼此都是会心而又无奈的摇头一笑。
小丫头一只胳膊搂了一个,扭头瞧瞧这个,回头又瞧瞧那个,突然心满意足的冒出来一句:“这样真好。”
“我想和安哥哥,林凉哥,永远在一起。”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阿斐。”
是啊,这样真好。
他的目光越过中间那枚喜笑颜开的桃子,落去那个男人身上——他好像还从来没有离他这样近过,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近到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近到能看到他眼中的光,没有日常的清冷,唯余一片暖煦。
这样真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襄夏
第一百二十八章襄夏
“林凉哥,”
她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她颤声道:“让他受你的庇护,享你的姓氏,给这个孩子在这世上一个存在的理由和意义,他的名字应该由您来取。”
他长长叹过一口气。
“解衣为耕谓之‘襄’,麦收之际在于‘夏’……曾氏有言‘但问耕耘,莫问收获’,是谓有……‘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之意。”
他顿了一下,缓缓笑了笑,眼底卧蚕微微弯起:“而我们这些做长辈为人父母的,却莫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在这世上能活的轻松快意些……既有耕耘,就希望老天爷眷顾些,收成好些,有劳有得,不要那么辛苦。”
“所以……”
他轻声:“就叫他‘襄夏’吧。不管是男是女,都盼这个孩子一生喜乐安平,长命百岁。”
“韩襄夏……”她握紧他的手,笑的泪花闪闪,“这名字真好听。”
“不,”
意识又在逐渐丧失,他现在能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暂,几乎是挣扎的喃喃吐出一句:“是陆襄夏……”
然后,他再一次陷入进无尽的昏迷中去了。
陈芃儿仓皇失措,在病房里游魂样飘来荡去,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看日头在窗口西沉,暮色铺天盖地,夜空亮起星辰,一天又过去了。
韩林凉越来越虚弱,昏迷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每一次的阖眼,她都心惊肉跳的怕他不会再醒过来。而他每一次的重新张开眼睛,对她来说,都是迎风飘摇在悬崖边上那一根救命稻草。
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深夜——
“老夫人,”他眼睛似乎都已经睁不开了,眼皮沉重的半睁半阖,艰涩的问道,“老夫人怎么样?”
她匆忙凑上去:“老夫人没事,她老人家还好,大夫说,说会醒过来的。”
微微扯了的唇角,男人脸上浮上的笑容不无凄清:“是我不孝,终将……还是要走到她老人家前头。”
她眼圈发红:“林凉哥,安哥哥还没来呢,说不定,说不定明天他就到了,你要等着他,你一定要等着他!”
“否则安哥哥一定会骂你的,”骤然的悲从中来,她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头埋进双肩,止不住的颤,“他一定会骂你的!”
眼泪一滴滴落去男人形容枯槁的脸颊,他双眼木然的,眼神似乎已经开始散了,缓缓伸手摸了摸皮肤上上的泪痕。
“你哭了?”
他张手朝她伸过来,却摸不到她身上,只在空中虚虚的划拉着,像是完全看不到她:“别哭,芃儿……”
陈芃儿怔住了,一把捉住半空中他的手,他好像松了一口气:“芃儿,把灯打开,太黑了呀,你都不怕么?”
“你小时候,最怕黑了……”
她回头望了望床头边大亮的台灯,目露惊恐之色,旋即又明白过来,慢慢的、无助的拿手捂住了嘴。
林初阳与她一起坐在病房的客厅里:“病人已进入弥留之际,两只眼睛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失明,应该还有些光感,但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她双手抱肩,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脑袋耷拉着,抵在胸口,哑声问:“他还有多长时间?”
林初阳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好说,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但……”
他沉吟了一下:“不会超过三天。”
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夕阳斜进房里,落在他身上,又渐渐褪色而去。
夜里落了雨,睡梦中被一声惊雷惊起,她起身去关窗,夜风料峭,春雨凄迷,一下下凉嗖嗖的拍在脸上。
他好像也被惊醒了,半响轻声问:“是谁来了?”
夜空中远远闪烁的惊雷,一下下都像劈在她心口之上——她转过身,尽量轻松的语调:“是下雨了呢,林凉哥。”
他低低“嗯”过一声,再无声响。
第二天日头再度升起,又再度落下。
陈芃儿不准任何人进入病房,包括亦岩。
她想一个人守着他,陪着他,和他一起等,等那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
她一直死死的盯着,病床上那个人好像苍白到已经和雪白的床单融为了一体,没有了什么重量,轻飘飘的,像个模糊的影子,似乎风一吹就要散去了。
他动了一下,喉咙里低低一声呻吟。
再多的疼他也好像已经感觉不到了,睁开的双眼,瞳孔已淡到近乎无色,失神的凝望去天花板,面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声音低不可闻:“子清”
陈芃儿一把捂住嘴——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大限将至,他一直在苦苦熬着,盼着,等着,执拗的不肯撒手离去。
可那个人不会来了,煎熬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丝空气都在她耳边叫嚣着这个事实:“他不会来的!”
心沉入去深渊,绝望而痛苦,她孤独的站在那里,流着泪央求:“林凉哥……”
往下却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来,喉咙一下抽紧,只余无声的哽咽。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趴在他床前,发着抖,眼泪冰凉。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离去,她从来没想过,她的林凉哥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她害怕,害怕他最终会变得冰凉而僵硬,任自己怎么呼唤他,他都不会再弯起眼底的卧蚕,温柔的对她笑,温柔的唤她:“芃儿”。
他浅浅吁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
“你又在哭了……”
“别怕,芃儿。”
“有子清在,还有子清在……”
“他不会让你哭的。”
“相信他,芃儿。”
“相信他。”
他摸索着握紧她的手指:“相信他,也相信我,子清不会负你……芃儿,你们要好好的。”
“好好的……”
“过一辈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低不可闻。她不可遏制的发着抖,低头亲吻他的手指,泪流满面,失声痛哭:“林凉哥!林凉哥!你别走,你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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