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也争过了,求也求过了,便是当下真的被立时处决,他这辈子也没有了怨念,可以好生投胎去了。
只不过……如果说还有牵挂,他唯一想知道,便是她好不好?
不过,现在有二表哥在她身边,总归不会叫她受委屈就是了。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他那些所谓的莺莺燕燕,红粉知己,报上绯闻也罢、流言蜚语也罢,其实一概都是假的,唯独对她,才是真的。
因为他也爱,所以他懂得,一个男人真正爱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想到此,他心中登时就是一软,勇气倍增,大声道:“我认!”
他深知当下对他来说,是一场逃不开的审判,而且,这不过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鞭梢“啪”一声脆响,裹着劲风就舔去了赤裸的脊梁,登时就皮开肉绽,临了还带起了一条血肉!
身子猛的晃了晃,要不是两条胳膊被吊住,他立时就能扑倒去地,从肩头一直到大腿根,猛烈的巨疼叫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剧烈抽搐起来——脚下如同踩了棉花,两条腿瘫软的几要站不住,从手指头到头发丝,皆在声声叫嚣着痉挛战栗!
在这一片铺天盖地骤然来袭的疼痛中,他闭着眼,死死咬住牙关,死活哼都没哼一声,唯有抽搐的肌肉已然将腹部还未愈合完全的伤口全都翻了个卷,殷红透出纱布,一层又一层的,浸染到最前面来。
男人不知何时迈步走到了他面前,似乎是嫌不够得劲,正慢吞吞的脱下手上的白手套,两手扯住带血的马鞭往两端拽了拽,有点不趁手的样子。
而后,歪着头,转着圈子慢慢打量他。
阿斐是他表弟,自小他待他和芃儿严厉,却从没有真正亲自出手教训过他。芃儿他打是也打得,骂也骂得,不过对阿斐,他向来都只是言语上训斥几句。
倒不是他对这姑母家的表弟有多疼惜疼爱,主要是辈分摆在那——他是他的表哥,其实只是兄弟而已,是平辈。能动手教训阿斐的,自然应该是再往上一辈才更有资格,阿斐的父母,或者他两个舅舅,都有权利在他调皮捣蛋的时候抽他大耳刮子。不过,这些长辈们待阿斐向来小心翼翼,不敢戳一个手指头,所以才养成他现在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的性子。
他这个表弟生来没受过什么太大苦楚,即便现在已经当了军人,上过几次战场,但因为有他的特意庇护,总还是顺境的时候多。看他这一身的好皮肉就知道,又是正当年轻,裸露出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微微起伏,肩宽腿长,皮肤光洁,是个成年男子一等一的好模样。
就是方才这一鞭子下去,斜过整条背的重重鞭痕,几深可见骨,皮肉都卷出了花,血痕正缓缓从那皮翻肉绽处,米粒样渐渐渗了出来——
陆安慢慢在臂弯上缠着鞭稍,拿手帕缓缓擦拭去上面淋淋血痕,听着面前人一声重似一声的喘息声,估计是牙咬的太狠,那喘息嘶嘶扯扯,像一条垂死的蛇在耳廓里翻滚,听在耳朵里实在是不舒服。
但这孩子性子是个硬气的,又颇为的身强力壮,这点伤,死不了人。
“虽说现在各地军阀为了增加自家实力,都竞相开放烟禁,广纳财源。但国法所在,禁烟禁毒是为根本,但地方部队见利忘义,大肆贩卖大烟,地方官员贪腐成风,更是行放纵之实,导致烟毒之害愈演愈烈,泛滥成灾也是事实。这些,我于课堂上都曾与你们讲过,要你们谨记国家之根本,勿忘初心,你可还记得?”
他低下头去,又轻声问他。
因为疼痛,额前密密麻麻布满的冷汗,正凝结成大颗大颗的汩汩顺着皮肉而下,后背像被灼了烈火,一点点的汗洇进去,疼的就叫人猛一哆嗦。
即便如此,男人依旧得咬着牙低声回答:“记得……”
对方轻轻哼过一声,脚步声踢踏踢踏,又行去了他的后方。
“既然记得,却是以二十一军名义动用军用火车,从云南私自装运烟土100万两去宜昌出售。这笔钱中饱私囊后,又收买平津两地的旧官员,半抢半买,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搜刮了名贵药材、古瓷玉器,装运了足足五十箱,同时兑换金条三十五根,一路稳稳当当运至此深水码头,要偷偷行那远路,下南洋……”
陆安从衣襟中取出烟盒又抽出一支香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口中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纤长的睫毛挑起眼中三分笑意,意味不明的哈了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阿斐,表哥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息了?”
阿斐紧闭着眼睛,仰起头,颈间凸出的喉结不住滚动,一开始的火烧火燎过去后,现在全是扎进皮肉里的那种钝疼,这种痛楚变的有些模糊,却是对方还并不准备放过他。
声音犹如烟气一样,轻飘飘而来:“所以,今日这第二条罪状,倒卖烟土,走私行贿。阿斐,你认是不认?”
第一百一十二章不见天日
第一百一十二章不见天日
郑护士再次看到自己病人的时候又吓了一大跳。
她身为护士,其实对鲜血淋淋之类的场景已经可以免疫到视而不见,但病人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明明痊愈状况良好,却是现在趴在床上,身上被草草罩了个被单,呼吸像漏了气的风箱,掺杂着断断续续的呻吟,两个送人回来的兵士朝她板正敬了礼,照本宣科的跟她念:陆长官说了,一定要不惜工本,好生治疗!
待人退出门去,她揭开被单,忍不住就“啊”了一声!
旋即赶紧捂住嘴——但见手下一躯血葫芦样的肉躯,赤裸的脊梁背上横七竖八布满鞭痕,痕痕都见骨样的深入,整个脊梁几乎没剩下什么好肉,触目一整片粘稠的红。
病人紧闭双眼,满脸冷汗暴突,唇边有血迹,看来是把嘴唇给咬破了,喉咙里垂死一般呼呼的喘气,间或一两声咝咝气声,尖锐的叫人心慌。
她慌忙去检查他腹部原本的刀口,果然,缝合的伤口早裂的个干脆利索,线头可怜巴巴的在皮肉里四分五裂,原本裹着的纱布被大量渗出的血给浸成了块烂抹布,松松垮垮,惨不忍睹的还坠在那里。
郑护士一阵惊慌后反倒又镇定下来,拿出专业的架势立即行动起来。因为她很快便发现,眼前人虽看上去凄惨,却都是皮外伤,鞭痕虽深刻,但打得有巧劲,瞧着吓人,其实只要不伤及内脏,都还好说。
唯一叫她觉得头疼的是,病人腹部的刀口又尽数裂了开来,所以还得再缝合一次,而且看样子又流失了不少血,血浆还得再补几袋。
她手脚麻利又尽量轻的清理着伤口,但她的手势再轻,伤口一碰之下,病人的呻吟还是即刻拔高了几度,胸腔里断断续续,发出空洞而含糊的音。
一开始她没注意,后来才意识到他是在说着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镊子,弯腰把耳朵尽力靠近他的唇:“长官?”
靠近了更能发觉他五官生的极其挺拔秀丽,英俊苍白,即便在这样一副凄惨兮兮的模样下,好看的人总还是要好看一点。
她照顾他这几天,就因为他这张脸,其实还挺爱照顾他的,虽然他一直都在沉睡。
眉头皱的更深,男人昏昏沉沉,手下死命抓蹂着床单,像要抓住什么东西。
她把耳朵凑的更近了一点:“长官,你要说什么?”
干燥苍白星星血痕的唇,艰难的一张一阖,滚出的音支离破碎,掺杂着呻吟听起来混混沌沌。
但在这嘶哑的混沌里,她还是分辨出了一点点不同的音色:“朋……”
“朋儿……”
朋儿是什么鬼?
郑护士撅撅嘴,不过瞧他样子实在可怜,心里头一时也是戚戚然,不管他听不听得到,还是好心的温言抚慰了一句:“没事没事,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所以,这第二条罪状,倒卖烟土,走私行贿。阿斐,你认是不认?
吊在铁环里的双手,不由捏攥成拳,不过挨一顿抽而已,他向来不是这样脆弱的人,从少年时就习武的底子,再加上这些年军校及战场的磨练,一顿暴打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而且,他知道,陆安实际是在对他放水。
他的这些罪状,仅凭其中某一条,真要正经追究起来,都是板上钉钉的死罪。而现在陆安表面上是为问罪,动起手来也是毫不手软,实则是一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姑息。他自小多被他教养,后来又是他的教官,现在则还兼任军中高位,他现在只是这样私下打他一顿,其实是已经在“徇私”了。
就像儿子杀了人,老子可能气的会劈头暴打儿子一顿,却不能真的押儿子去见官,反倒还要好生把儿子私藏起来。
“我认。”
他的回应无外乎又是引来一鞭,叠罗在先前的裂口上,他疼的浑身一激灵,背部一片灼焦的火辣,要不是双手被禁锢,鞭子的来势抽的他几要踉跄扑倒,但很快他又重新站稳,双手死死的抓住铁环,站立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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