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如笑着不做声,沈诚才十六,在家中年纪最小,性格也十分活泼,笑道:“虽这么说,可宛如表妹比莹表妹和宁儿宓儿都好看。”
林宛如笑道:“表哥夸奖了,这我怎么敢当呢。”
沈训虽然有心交好,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问了林宛如可曾读书,林宛如一一答了,便觉得没话可说,也觉得无趣,笑道:“说起来读书,我还不如瑞文表哥呢,他书房里倒是有许多没见过的珍本古籍,几位表哥得闲不妨去瞧瞧,兴许有意外收获呢。”
沈训笑着,他是奉父亲的命令和这位表妹亲近亲近,说不定说通了这位表妹,就能让表妹劝解五姑母,可到底不亲近,闻言站了起来,笑道:“既如此,我倒要去瞧瞧。”
说着便要告辞,沈诠刻意落在了最后,瞧了瞧林宛如,到底没说什么。
林宛如瞧着几个人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沈训的刻意交好她也看得出来,沈家对于她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只看沈姨娘,沈姨娘若是执意不肯认沈家人,她做女儿的一定不会勉强。
晚上陈翼设宴给沈家父子接风洗尘,陈家三兄弟并陈瑞文下头几个晚辈都在席陪着,内院沈氏也整治了一桌酒席,请了诸人,也是热闹一番的意思。
沈择到底是知道分寸的,热闹归热闹,并没有多喝,等酒席散了,便和沈姨娘,沈氏商议起去贾家的事情来。
沈姨娘提起这件事就恢复了原来的精打细算,细细的将贾府的情况告诉了沈择:“……我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有些事情总不能和贾家的大老爷们理论,请大哥出面,一来是给黛玉撑腰,二来是为着核算家产的时候有个内行人帮着看着,免得被贾家以次充好坑骗了去,只要这事顺利解决了,保住了林家的家产,也叫黛玉顺利的嫁了,我对大哥感激不尽。”
沈择摆手道:“五妹别客气,林家是咱们沈家的世交,即便五妹不说,但凡我们知道了,总不会袖手旁观,说实话,这件事要想两全其美并不容易,贾家的人既然敢吞了家产,又怎么会吐出来,即便咱们想法子叫他们不得不交出来,黛玉嫁过去,也肯定会被迁怒受气,若是咱们图个和和气气,那少不得委曲求全,这家产就不能全要回来。”
沈姨娘知道沈择说的有理,有些为难,她对林家的家产这么斤斤计较,一来是因为那些东西里有许多是林家传了好几代的宝贝,总不能被贾家昧下来,二来,即便是为了黛玉,把那些东西送给贾家了,可也总得听着个响才成啊,得叫贾家人记着黛玉的这份情。
沈氏在旁边笑道:“要我说,黛玉的人品,相貌,才学,哪个不是万里挑一,难道非得说给贾家才成么?咱们把家产要回来,再给黛玉另外说一门亲事不就得了。”
沈姨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黛玉的婚事是老爷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黛玉的至亲只有贾家了,若是不嫁入贾家,等老太太一去,就没人给黛玉做主了,倒不如和贾家结亲,亲上加亲,黛玉的终身也有了依靠,老爷的心愿我一定得完成,再者说,黛玉和宝玉也是日久生情,能成全了这对姻缘,也是一件好事。”
沈择暗暗叹气,道:“明日先去探探贾家的口风再说吧。”沈姨娘应了。
待沈姨娘离开后,沈择和沈氏便没什么避讳的,说起了家中的事情:“如今二婶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蔓姐儿也十六岁了,二婶三番两次找娘说,让她做媒说给瑞文,娘怎么好应答,敷衍过去,二婶却不死心,找了二叔出面,二叔如今上了年纪,是越发的爱胡闹了,前阵子买了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抬进了房,爹气得要命,说,都是能当他孙女的人了,他也好意思下手,二叔却说,我又不叫她替我生儿子,不过是摆着好看罢了,我看书的时候她在旁边伺候,我心里舒坦,谁知没过两日,那个丫头就被二婶找了个错处,说她勾引少爷,打了个半死,发卖了出去,二叔是一声也不敢吭,被爹叫过去骂了一顿,说他白糟蹋了一条人命。”
沈氏冷笑:“二婶惯会如此,别说瑞文已经和宛如订了亲,即便没有,我也不能叫她娶蔓姐儿,二婶的侄女我没出嫁的时候可是见识过的,那脾气,和二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养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沈择叹道:“有时候二婶的确太纵容孩子了,只不过到底是二房的事,有时候爹想管却不好出面,只能把二叔叫过去骂一顿,可二叔是个左耳进右耳出的,说过了就忘了,一点也不顶用。”
沈氏想起往事,有些泪盈于睫,道:“当初的事其实咱们都心知肚明,五娘不过是替我背了黑锅,竟害了她一辈子,如今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叫她失望,宛如许给了瑞文,我自然好好待她,黛玉的婚事,只能求哥哥帮我了。”
正文 第六十章 远方有亲(四)
沈择没说话,沈氏说的是,当初林家婶子想算计的是元娘,为的是想为林如海求娶沈家的嫡女,也好多个助益,可是却被二婶横插一杠子,再加上当时大房这边有意把元娘摘清,便推波助澜了一把,五娘这才哭着被抬进了林家做妾,要说对不起五娘的,又何曾二婶一人?
第二日一早,沈择和沈氏、沈姨娘带着长子沈训和林黛玉去了贾家,贾母许久不见黛玉,正想呢,见她回来搂在怀里一番摩挲,一叠声的问她在陈家住着可习惯,又笑着对沈氏道:“黛玉是我的心头肉,离了我这么些天,我天天的想着,挂念着。”
林黛玉也是依在贾母怀里,十分伤感,寒暄了半刻,林黛玉便被贾家姐妹拉走说话,贾母这才屏退丫头和沈择说起正事来。
沈择笑道:“早就知道您疼外孙女,我在苏州的时候就听父亲提起过,当年黛玉的满月礼,您可是叫人送了十几车东西过去,如今苏州城里谁家办满月还说呢,哪家做外祖母的也没您这么大方。”
一席话说得贾母笑的合不拢嘴:“你爹身子可硬朗?当初如海和敏儿的婚事,他也算是半个媒人了,如今黛玉和宝玉的婚事不知道还能不能请动他出马?”
沈择笑道:“爹虽然上了年纪,可若是黛玉的婚事,他少不得过来喝一杯喜酒,说起来,我们沈家和林家原是通家之好,我和如海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爹待如海跟子侄一般,黛玉也算是他的半个孙女了,元娘和五娘写信回去,说要和贾家结亲,他老人家高兴地不得了,说黛玉有了您的庇护,这一辈子是不用愁了。”
贾母笑道:“我也说这是一桩好亲事,要不是沈姨娘说要清点家产,说不定早就定下了。”
沈氏和沈姨娘都没说话,沈择笑道:“我听她们说了,也觉得她们不对,说了她们一顿,老太太可别往心里去,这婚姻结两姓之好,本就是好事,您又是黛玉的外祖母,您比谁都疼黛玉不是?”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见沈择说的在理,沈姨娘和沈氏又不开口,心下就松懈了几分,笑道:“我要不疼黛玉,也不能叫她做我孙媳妇了。”
沈择笑道:“五娘要清点家产,也是要给黛玉准备嫁妆,我们江南那边的风俗,嫁女儿讲究十里红妆,黛玉又是林家唯一的嫡女,这排场要是小了,京城这边不知道,江南那边可是要笑话的,她是虑到了这一层,这才有些着急,可不是对您不恭敬的意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贾母点点头:“江南是有这么个风俗,可我却想着,既然是亲上加亲,林家也没什么人了,也就不要闹到江南去了,在这边好生热闹一番就是了。”
沈择解释道:“您有所不知,林家虽没了嫡系的子孙,可苏州那边的故交旧友还是不少,他们子女成亲时如海都是送了厚礼的,如今如海虽然去了,可他们还都看黛玉的婚事呢,单等着黛玉成亲好把这份礼还了,不说他们,单说我们沈家,都要过来喝一杯喜酒,这场面定然小不了,到时候咱们心里有数,他们难免不嚼舌头,把黛玉的嫁妆拿出来彼此攀比一番,若是黛玉的嫁妆薄了,厚道的什么都不说,不厚道的岂不要说贾家吞了林家的家产?为了遮掩才娶进门做媳妇的,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母听了这话,先是生气,继而沉思,沈择说得对,苏州那边物产丰富,富户甚多,攀比女儿嫁妆,儿媳妇嫁妆的多的是,女婿林如海又有许多门生故旧,到时候即便不来京城送贺礼,少不得也会去沈家探探口风,别的不说,单嫁妆这一项,嫁妆单子上写多少便是多少,少了自然被人耻笑,这一项竟是真不能动手脚。
可难道真的把家产都交出去?不说有的已经花了,单二儿媳妇能答应?宫里的娘娘每每要使银子,又从哪儿弄去?
贾母脸上的犹豫沈择看在眼里,他虽然对家里人敦厚,对外人便是心思深沉,可着劲的算计了,想着就又添了一把火:“黛玉成亲,我爹上京来喝喜酒,少不得又要进宫陪皇上说说话,到时候干脆请皇上金口玉言赐婚,也是天大的体面了,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