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如摇头:“湘云可不是那样的人。”想了想又道:“贾家出事,史家可有什么动作?还有薛家王家,都没有求情么?”
陈瑞文道:“薛家管不了,王家不想管,史家则直接做了缩头乌龟,说起来,他们也不干净,别说往上凑了,躲还来不及呢。”
林宛如没做声,陈瑞文在她头顶蹭了蹭,很是亲昵:“别伤心。”
林宛如叹气:“只是为老太太不值罢了,平日里亲热的跟什么似的,如今一出事,跑的比谁都快。”
夫妻俩说了半天的话,这才睡下,第二日去给沈氏请安,沈氏抱着诚哥儿誉哥儿亲热了一会,这才对林宛如道:“宝钗说想去看看贾家老太太,你到时候陪着一起去,看看该怎么办,能帮的总要帮着。”
林宛如应了,果真去了陈二奶奶那儿找薛宝钗,薛宝钗也正和陈二奶奶说这事,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陈二奶奶满脸是笑,林宛如也微微一笑,不愧是薛宝钗,不管到哪儿,总能很快获得一席之地。
陈二奶奶很是亲热的拉着林宛如坐下了,笑道:“宝钗正说呢,你们俩都是在贾家住过的,如今贾家遭了事,不管是什么错,这亲戚的情分还在,我出五十两银子,你们带过去替我问候着。”
林宛如应了,和薛宝钗一起坐车去了林黛玉暂居的小院子,薛宝钗婚后显得很是精神,先是问了诚哥儿和誉哥儿,说起了启蒙的事情:“两个都是聪明孩子,启蒙越早越好,如今就要寻摸好的先生了,要不然临了可抓瞎。”
林宛如道:“是不是太早了?誉哥儿刚会喊娘,诚哥儿还没开口呢。”
薛宝钗抿嘴笑:“你就是如今去找,也不怕早,好的先生可是大家争着要的,到时候能不能立刻过来还是个问题呢。”
林宛如道:“念书的事情倒是不打紧,又不要去考科举,我在家教教就罢了,倒是瑞文说满三岁了就要开始蹲马步,练武了,那我才心疼呢,倒不如做个酸秀才,整日在家读书,也好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薛宝钗道:“玉不琢,不成器,等我有了儿子,也要早早的就调教着,你可听说了石家的世子被湘云拒婚的事情了?”林宛如笑道:“姐姐也知道了?”
薛宝钗一愣,掩口笑道:“你应该叫我弟妹,我应该叫你大嫂。”
林宛如窘然,含含糊糊的,薛宝钗正色道:“湘云虽说眼光高,却不是眼里没人的人,既然她拒绝了,想来定有拒绝的理由,我看湘云是因为贾家的事情害怕了,子弟没个成器的,这才一败涂地,明华长公主虽然贤德,可对着唯一的儿子还是纵容宠爱了些,这些年就是我也有所耳闻,包戏子,做生意,和人当街打架,起争执,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林宛如笑道:“姐姐这么说,这满京城可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要我说石光珠也算好的了,好歹心思纯正,不是那等黑心肝的,大奸大恶的事情也干不出来。”
贾母对着林宛如有些话不好说,对着薛宝钗却说了出来:“好歹是你的姨妈,也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错,就被这么关起来,生死不知。”
薛宝钗也是有所耳闻的,知道这里头有不干净的事情,因此道:“老太太可抬举我了,这件事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插手的。”
贾母闪烁其词:“你不是朝凰公主的陪读?想当初你姨妈为了你进宫的事也出了不少的力。你看在这上头好歹打听着消息。”
薛宝钗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当初王夫人为了要她做儿媳妇,还偷偷给她使绊子,想让她落选来着。
贾探春在旁边瞧薛宝钗面色不虞,忙道:“老太太也别着急,这事也不是说句话就能解决的,如今要紧的是把宝哥哥弄出来,只说没有错,怎么还是关着不放?”
贾母想起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子,也是一阵心痛,
薛宝钗也没说其他的事情,只把陈二奶奶给的银子放下了:“先好好安顿,不管结果如何,也是要过日子的。”
等薛宝钗走后,贾母便气的和林黛玉说闲话:“也不想想当时靠着咱们家时是如何巴结的,如今嫁到了国公府,又见咱们家落魄了,又摆起谱来了,倒不如宛如这孩子心善,她搁着五十两银子做什么?打发叫花子么?”
林黛玉见贾母生气,忙道:“宝姐姐可不是那样的人,若是真的嫌弃了,索性不来就是了。”
顿了顿道:“之前太太一直想让宝姐姐做儿媳妇,也因此做了一些阻碍宝姐姐前程的事,如今老太太提起来,宝姐姐自然不高兴,要我说,索性什么也不提,宝姐姐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贾母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气才平了平,替林黛玉掖了掖被角,道:“是我心急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和茂哥儿好好地,贾家有了后,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黛玉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看着旁边安睡的茂哥儿,眼神里也是一片温柔。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厦将倾(三)
贾宝玉被放出来那日,是陈瑞文亲自把他送到了林黛玉那儿,贾母抱着贾宝玉嚎啕大哭,贾宝玉也是哽咽难耐,陈瑞文回来告诉林宛如,林宛如也只是叹气,说起了给诚哥儿和誉哥儿找启蒙老师的事情:“要是有好的先生就早些定下来吧。”
陈瑞文到底是出身武将世家的子弟,虽然觉得读书明理十分重要,却远远比不上习武的重要性,因此道:“先生的事你放心,就是咱们不着急,祖父也着急着,这几日正给他的故旧写信,希望推荐一个好的武师,将来既要习武,也要熟读兵书,才像是陈家的子孙。”
林宛如有些不满意:“我们林家可是诗书传家,最重要的还是念书,将来考取个功名也好光宗耀祖,一样是建功立业的事情,何必要打打杀杀的,素日里也就罢了,万一真的打仗了,我好好的儿子去了战场,我不得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
陈瑞文不以为意:“但凡从军的哪个不希望血战沙场建功立业?你不要管,只管把孩子交给我就是。”
林宛如不满道:“交给你才不放心,到时候定会逼着学这个那个,我得问儿子的意思,他要是想从武我也无话可说,若是想从文,我可不能让你逼着他。”
两个人还是头一回为了孩子的事情起争执,这也是两个人的出身不同引起的矛盾,陈瑞文生在武将之家,见惯了沙场生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热血男儿。所求的也是横扫千军,扬威立世罢了。
而林宛如却是江南书香世族的小姐,讲究满腹诗书,讲究君子之德。不管是吃的玩的用的,都要清贵,配得起身份,去战场厮杀,那是莽夫做的事情,林宛如虽然不至于瞧不上,可一想起两个粉雕玉琢的儿子会变成五大三粗的汉子,她就很心痛。
两个人在这个话题上不欢而散,陈瑞文避去了书房看书。林宛如则教诚哥儿说话,誉哥儿已经可以很清晰的喊爹娘了,诚哥儿却还是一个字不说,林宛如有些担忧,因此耐心的一遍遍的教诚哥儿喊娘,诚哥儿却捂着嘴笑起来。
林宛如很无奈,戳戳他的额头:“你是不是故意跟娘开玩笑呢,为什么不说话?我以为你会比誉哥儿早说话,可誉哥儿都会喊娘了,你怎么不喊?”
诚哥儿盘着腿坐在炕上拿着九连环玩。忽然抬起来,清晰地说了两个字:“誉哥。”
林宛如呆住了,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誉哥儿。”诚哥儿鹦鹉学舌般叫了一声:“誉哥儿。”
林宛如狂喜,又教他:“爹。”
诚哥儿侧着头笑,也跟着道:“爹。”
林宛如一把把诚哥儿抱起来,高兴地不得了,诚哥儿往日也被陈瑞文抱着抛在半空中,见林宛如抱他,以为也是这样玩。遂蹬着腿的想往上窜。林宛如赶忙把他放在了炕上,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又亲。欢喜极了。
晚上陈瑞文回来,林宛如便把这件事告诉他,陈瑞文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我就说诚哥儿稳重,说话也晚。”林宛如看着并排躺在炕上睡觉的孩子,脸上满是温柔。
第二日陈瑞文和林宛如一起去看望贾宝玉,他从大理寺回来后便十分沉默,许是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被定罪,却无能无力,因而有些挫败吧,陈瑞文携了贾宝玉去外书房说话,林宛如则和贾母说起了贾家的前途。
贾母神色黯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虽然没法子,可该打点的还要打点,能少受点罪就少受点罪,至于我们,能死里逃生已经不容易了,以后回乡下种田,总归是饿不死。”
林宛如安慰道:“老太太也别灰心,圣旨还没下来,您可不能灰心丧气,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是家里的主心骨,要越发的保重自己才是。”
贾母眼含热泪,握住了林宛如的手。
半个月后,关于处置贾家的旨意就下来了,褫夺爵位,贬为庶民,王夫人是死定了的,贾赦贾敬贾琏因为负有人命官司,被定了秋后问斩,王熙凤和贾琏则被流放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