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聪便笑得更深:“世上没人像你,总喜欢口是心非,说好不医,又要医了。”
郑青菡手一抖,没好气道:“世上也没人像你,总喜欢没脸没皮的折磨别人。”
王聪忽略她嫌弃的表情,言归正题道:“明天派人去庄子上接你,把冶病的东西带全。”
“也不是应手能除的病,烂疮郁积在体内,首先要割除死腐余皮,洗净感染部位,一次割不干净还要重复上面的步骤。”说完,郑青菡看了四皇子一眼。
小小人儿端起大人样,四皇子朝她会心一笑道:“我忍着住疼,也忍着住失望,更不惧死亡,你只管下手便是。”
这般聪慧的好孩子,真是投错胎,生错了人家……。
郑青菡在心底几番叹气。
辞别景阳别苑,回到庄院,郑青菡坐在书桌练字,左写右写却是越写越心烦,她一会觉得墨没磨好,一会觉得纸铺的不齐整,一会又厌风大吹着人心烦,反正横坚不顺心。
磨到夜色渐深,锦绣进屋禀话:“大小姐,蒋大人来了。”
说话间,蒋慎撩帘子进了书房。
郑青菡诧异道:“舅父怎么来了?”
蒋慎脸上一热,腼腆道:“好些日子没见,碰巧路过,来瞧瞧你。”
郑青菡方才宽心,问道:“母亲可好?”
“你放心,相国府最近安宁,姐姐也好。”蒋慎眉头皱起来:“倒是你,也不知道要在庄子上住多久……。”
“相国府群狼环伺,住在庄子还安心些。”
蒋慎会意,并不多说。
郑青菡开口聊起其它:“上回见乔姨娘,说是庆王府摆宴,别人都带着嫡妻,只有宁远伯带上了她,果然是知情识趣的人,早晚荣华富贵。”
“父亲确是儇薄寡情的人,当年为周氏刻薄母亲,如今为乔姨娘刻薄周氏。”蒋慎眼神晦暗:“周氏也算恶有恶报,削尖脑袋进府,现在只能自个咽下黄莲水。”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活该她害人害已。”
蒋慎缄默,大抵是想起妄死的安氏,两只眼睛透着红。
郑青菡瞥了他一眼,换了话题道:“刑部可忙?”
“最近事情甚多。”蒋慎回神道:“贾府案子还没破,水部侍郎曹孟又被人劫杀,刑部正在彻查此案。”
郑青菡大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在哪里遇害的?”
她问的急迫,蒋慎抬眉道:“你认识曹孟?”
“谈不上认识。”郑青菡放缓语速道:“前阵子曹孟扣押淘金船,说我手下人将碎金发卖牟利,祸害地方不浅,命水部查禁,要将此事反映至工部议处。”
“原来如此。”蒋慎道:“曹孟在府里养了很多娈童,这些小儿均未过七、八岁,任其淫猥作践,每月尾日,府里总管在西郊野墓不知挖坑埋了多少条人命,许是哪个娈童的亲人,趁着曹孟深夜回府,一刀子结果了他。”
万恶的淫棍,尽造些断子绝孙勾当,死的解气!
蒋慎又劝道:“你别着急,我听说是许镐接任水部侍郎的官职,他是明理善辨之人,查清楚便会放行淘金船。”
许镐?此人什么来路?竟在节骨眼上顶替曹孟在水部的差事,也不知道是郑伯绥的门生,还是容瑾的人。
郑青菡侧目相询:“舅父,许镐先前在何处供职?”
“许镐本是夏宁候府的人,府里权威相争,便被打入旁支另册,虽然受封爵位,到底强干弱支,爵位的俸禄连府里生计都支撑不起来。许镐是有志气的人,不甘居人之后,想靠自己努力谋取功名,因为有爵位不能参加科举,便向朝廷请求革除爵位,作为白丁考上科举,谋职在工部。”
郑青菡心生感慨,居然有人肯放弃爵位从头开始,许镐真是舍得起,放得下的高人。
“许镐这般志向,断不会是郑伯绥的爪牙,难道是容瑾的人?”郑青菡径自思量,又摇头否认:“容瑾一向流连酒楼花巷,狎妓玩乐,又是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除非许镐瞎了眼,才会找这种人当主子。”
郑青菡轻咬薄唇,眉目透出思索状,这样的表情让蒋慎有些失神。
书案上的灯温暖而柔和,蒋慎觉得在点点光晕里,郑青菡有一种永恒的闪亮,带给他无限勇气和慰藉。
安谧的夜里,两人各怀心事。
灯芯不合时宜的炸了一下,郑青菡抬头问蒋慎:“舅父,你怎么想?”
蒋慎的面色,一刹间变成灰色,她的一声“舅父”好似一盆凉水把他从头到脚浇个遍,他垂下眼道:“许镐清廉刚正,潜心为百姓谋福祉,是为数不多的廉吏好官,不管是相国大人或是小候爷,只怕都难驱使他。”
郑青菡觉得,官场好比布满鲜艳夺目,却又荆棘遍地的大花园,要想万花丛中过,哪有片叶不沾身的。
许镐,真如蒋慎所言,是个能多方平衡,不应诸多外力而折腰的好官吗?
郑青菡沉吟片刻,道:“舅父,宦海沉浮,为官不易,你在刑部切要万事谨慎。”
蒋慎点头,两人又说了一阵,蒋慎便辞别回府。
第六十五章开刀除病
到了次日,洛王府的马车如约而至,郑青菡有些意外地看着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王聪道:“王大人,堂堂内廷首领,不在朝中当差,跑到荒郊野外也不怕大材小用。”
王聪道:“我弓马骑射样样不济,得不到皇上优渥眷爱,只配来接接姑娘你。”
正是郑青菡上回讽刺他的话。
要论耍嘴皮子,王聪从没输过。
郑青菡被他噎的没话说,上了马车,“咣”一声关上车门。
王聪笑出声来,且没有要停的意思,心情越发大好。
到了景阳别苑,郑青菡给四皇子喂下麻沸散,小半个时辰后,四皇子就像醉死一样,毫无知觉,郑青菡开刀剥除病变腐肉。
王聪在外瞧着,只见她手持平刃刀,刀口与皮肤垂直,先纵向切开皮肉,用以枷捏余皮顽腐,迅速用平刃刀割除,手法熟练利落,就像操作过上千次。
四皇子手术甚难,剔除溃疮烂肉的过程中,不能伤及好肉,否则血流不止,四皇子命在旦夕,而郑青菡手中的平刃刀,速度极快,下刀精准,每每一刀下去就在临界在线,腐肉去除干净,好肉一分不伤。
这样的女子,真的是痴傻十几年,关在后宅的相国府嫡女郑青菡吗?
她是,又不是。
王聪眼里一道精光,隔着湘妃竹帘,定格在郑青菡身上。
三个时辰后,郑青菡抹了把汗,洗净完四皇子脸上伤口和感染部分,桑皮线在她手中飞扬,缝合速度快,针角整齐有序,而后涂上药膏。
郑青菡撩开湘妃竹帘,额头上薄汗一层,交待王聪道:“麻沸散药效过去后,四皇子的脸会有些疼痛,让殿下忍耐住,伤口切不可沾水,避免感染。一段时日后,伤口会愈合,但溃烂面积过大,不足之处还需再行手术。”
王聪拿着方帕过来,伸手便要替她抹汗。
郑青菡睁大眼睛瞪他,王聪停住手,整张帕子砸在郑青菡脸上:“连站三个时辰,你的腿不酸,腰不疼,口不渴?快去厅里坐下,我让人备着新鲜点心和甜品,你润润嗓子,歇息会。”
这么一说,倒确实累了。
郑青菡去往大厅,灌下半盏茶水。
等她抬头,见王聪正盯着自己沉思不语,模样跟刚才截然不同,容色整肃端正,眼风少了平常的顽劣,多了几分炯介。
郑青菡不想理他,别开脸望向窗外。
屋里鸦雀无声,王聪突然开口道:“你剔除溃疮速度极快,手法熟练利落,不说平常大夫,连太医院也没人能及,少说也练了十几年。”
郑青菡头也不回,淡淡道:“王大人难道忘了,十几年来我只是个傻子。”
王聪颇有深意道:“真是个人物,小小年纪就有金石可缕的忍耐。”
“什么意思?”
“失意事来,处之以忍耐,才能等到柳暗花明。”
分明话里有话,郑青菡扭过头看他,两人目光胶着,半响开口道:“王大人,有话明说。”
王聪便道:“你年少便开始装傻充愣,硬生生在相国府忍耐十余年的痛苦,区区稚儿能有此般心志,真是不简单。”
哦,原来以为她扮猪吃老虎!
这事还真没法解释,总不能把借尸还魂的事告诉他,若是王聪听了,首先想到不是拿盆黑狗血淋她一身就是将她送去疯人殿。
郑青菡低下头,细细抚着毫无褶皱的裙面道:“我一个不受宠的嫡女,低调点才能避事安身。”
一阵沉默,王聪慢悠悠道:“也是,郑相国恨不得把女儿打包往宫里送,用来换取荣华富贵。你不是眼皮浅薄的人,自然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方才装傻充愣用来避世。”
好在刚才灌的半盏茶水已经下肚,不然定喷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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