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帖木儿的结拜兄弟则是大将军孟恩,孟恩其人狡诈,安达此行很可能是出于他的安排。”
“——着孙彭去趟会同馆,先去会会那安达。”
王瑞也即时领旨告退。
殿里只剩下燕棠还在,皇帝负手望着他:“你怎么让戚家那丫头跑会同馆去了?”
燕棠微凛,躬身道:“是臣监管不严,请皇上降罪!”
皇帝笑了笑,说道:“本来是该降些罪的,戚家那祸根孽胎,皇子公主们打小都不敢随便招惹,你竟让她跑去那儿?”
“今儿她若真出点什么事情,老戚他们几个还不得把朕的会同馆给掀了?”
燕棠望着地下,再凛神:“臣愿意领罪。”
“不过戚缭缭虽然玩劣,但今日若不是她,使团里的猫腻断断还揭不穿,所以还请皇上莫要怪罪戚家。”
戚家与宫里关系一向很铁,今日之事也不涉及什么原则问题,他自是不会骂的过份。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清楚,那孽障看着不着调,但行事却乱中有序,你不仔细琢磨,还看不准她有套路。
就是先前这事儿,他也是直接她寻上巴图的时候才意识到她想干什么,而后居然还成了!
功劳是她的就是她的,就是要算今日的账,他也可稍后再算。
“朕又没说要怎么着。”皇帝摆摆手,“戚家那帮土匪,朕也惹不起!”
“今儿她被朝廷使臣吓了这么一跳,他老戚家不来找朕要压惊钱,朕就谢天谢地了!”
“——永郡王太妃要大寿了,先过来帮朕拟拟圣旨。”
……
戚缭缭呆在槐树底下是为了等差不多该下衙的戚子煜。
燕棠刚进坊门,就看见她站在树底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他瞄了她一眼便别路走向王府这边岔道,然而走了几步他停下来,想了想又掉头走了过去。
“……王爷?”
翠翘经历过小破屋外被狠瞪过那回之事,随即懂事地退得远远的。
戚缭缭闻声也抬头,冲漠然停在面前的他笑了笑:“是你啊。”
心不在焉地打完招呼,顺眼看了看坊门口,然后也就没有了下文。
燕棠眉头微锁,说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许是她今儿立了功,眼前的她看起来也顺眼了那么一丢丢。
“等人。”戚缭缭说。
目光瞥见他今儿为着赴宴而精心作出的打扮,又不由顺口夸了句:“王爷穿蟒服比穿战甲更好看。”
穿蟒袍好,富贵又安定。
穿战甲,那是得打仗的,得流血的。
还是富贵太平的好,谁都不用失去。
燕棠听见这话,那才转安好的心情却瞬时又没了。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臭毛病!”
戚缭缭微顿,笑着盯过去:“什么毛病?”
燕棠先前准备好的话早被她这没皮没脸的模样打散。
他忍耐了下,凝眉道:“今儿的事情若不是你主动招惹,别人能误会上你吗?”
“你这么三不着两的,自己学艺又不精,但凡你平日里端庄衿持些,说话做事不那么乖张无状,也不至于处处有人为难你!”
他也觉得自己像只聒躁的老母鸡,他跟个不学无术没皮没脸的人废话什么呢?
可是不说,谁也不知道她以后是不是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他日子过得按步就班地就很好,不需要时不时地应付突然出现的麻烦!
今日如果不是她跟着过来,燕湳不会有胆子跑到会同馆来凑热闹,如果不是她跟阿丽塔夸赞安达,安达又岂会误会?
她自己有什么臭毛病,她自己没点数吗?!
第057章 你喜欢她?
戚缭缭盯着他看了足有半晌,目光才重新有波动。
“原来王爷是因为我夸了你!”她笑起来,“那这也不能怪我不是?你若长得像个丑八怪,请我夸我都不会夸。”
燕棠锁眉望着别处,然后扭头往回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就不该过来!
“上哪儿去?”
刚走出两步,戚缭缭又在他身后道。
他扶着剑停步,闭了闭眼,忍耐着不去搭理她。
戚缭缭却走过来,唇角勾着,探着脑袋凑近他:“到如今为止,我也只主动摸过王爷一个人。”
“如果说一句夸赞的话就算是撩拨别人,那王爷在我面前岂不是早就贞洁尽毁了?”
燕棠寒脸睨过来,将她的脸往旁一拔:“你都不知道衿持吗?!”
“不知道。老天爷只教会我一件事,别吃亏!”
戚缭缭扯扯嘴角,环胸道:“其实王爷也不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而反感我。”
“除去小黑屋那一夜,我对王爷的言行也没有太出格的。”
“王爷之所以会反感我,不过是因为先入为主地认定我就是个不规矩的人。”
“要不然你想想,如果我刚才说的话,换成是阿慈说出来,你还会不会这么疾言厉色地训斥我?”
“别把阿慈跟你相提并论!她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戚缭缭好笑,“你很了解她?”
燕棠抿唇不语。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即便是此刻被突然问及,他也只是微顿了一下便说道:“戚缭缭,阿慈跟你不一样,她衿持含蓄,清纯善良,跟你完全不同。”
“你既然和她走得近,不妨多跟她学学怎么做大家闺秀,若是学不会,那你最好别把她也给拐带坏了!”
还衿持含蓄清纯善良呢!
戚缭缭只觉好笑。
“想不到王爷这么单纯。”她伸手往他襟上轻拍了拍,“你可知道人是会变的?”
“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清纯可爱的,后来年岁大了,才有了各种各样的面孔。”
“就好比王爷,小时候那么乖,还会在坊间光着小脚丫,蹦蹦跳跳地边跑边笑。”
“现在呢?脸上还不是终年不见一丝笑容。这衣裳——还不是束得比老寡妇的裤腰带还要紧?”
燕棠一把攥住她的手,脸若寒冰!
戚缭缭索性屈指,顺势往他手心里挠了挠。
他忿而将手撒开:“孽障!”
可是突然间这么一撒手,戚缭缭情急之下抓了抓他的衣襟,不提防就把他左边衣襟给带着扯开了。
完美锁骨下胸肌顿时露出来一小片,隐约可见紧实饱满。
戚缭缭抱着胳膊斜睨着他笑。
燕棠四肢血液一时间全冲向头顶!
“戚缭缭!”
“叫我干什么?”戚缭缭耸肩,“我就拍了拍你的衣服,是你自己让我扯的。”
燕棠脸色寒到极点!
偏她若无其事倚着树干,还在道:“我对王爷这样,才叫撩拨,平时嘴上说说的话你也信呐?”
“那我不得忙死?”
“再说了,就当时我跟阿丽塔提到安达时那情形,我不顺嘴吹捧他两句,阿丽塔能不疑心我打听他别有目的?”
“事急从权,谁能想到那家伙那么把他自己当回事?我夸他两句,他就能上赶着来了?”
“照你这么说来,我往后见人还不能说好话了?”
“若真如此,怎么也不见王爷觉得我是对你有意思?”
燕棠寒脸望着前方整理衣襟,努力不去看不远处正猛清嗓子的侍卫们。
……先是小黑屋,再是这坊间路上人来人往之地,小黑屋好歹是没有外人在,眼下这光天化日,她居然也敢!
有这两遭,别的不说,在侍卫们面前他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戚缭缭好整以暇。
居然敢那样说她呢……
燕棠觉得再留下去太不明智,阴沉地瞪了她一眼:“你以后离阿慈远点儿!”
“凭什么?”她撩眼,“阿慈关你什么事?”
他一个字也不想与她多说,下意识抚抚锁骨,总觉得被她盯过的皮肤还跟碳烧伤似的火辣辣。
戚缭缭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道:“难不成你喜欢她?”
他凌厉地射过来一道目光。
戚缭缭琢磨半晌,又围着他走了半圈,然后道:“该不会是真的吧?……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说完她捏着下巴想了想,又斜睨他道:“如果真是,那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燕棠咬牙。
“可惜她不喜欢你。”戚缭缭抬头看他,边看边摇了摇头,“她喜欢的是长得好,有情趣,会说情话的男人,不喜欢你这样的。”
“你迂腐,刻板,爱说教,浑身上下充满了年迈老头的酸腐气,丢到人堆里立刻能毒倒一大片!”
“一年到头也不见你说句中听的话出来,她怎么会喜欢你!”
不远处的侍卫又开始清嗓子。
燕棠脸色阴到开始发绿。他喉结滚动着:“你跟她才好几天?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戚缭缭耸耸肩,又坏坏地睨着他:“而且——”
燕棠胸口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而且你还失身了!”
戚缭缭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让侍卫们听见,然后才压低声:“你已经被我摸过了,已经不纯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