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湳跑了回来,也跺脚对着他叹了口长气。
……
被轰回来的戚子湛他们几个揣着惊喜莫名的心思回到家里一嚷嚷,戚家上下是早就知道戚缭缭有喜的事情了。
恰好戚子卿也在家,几个人正围桌坐着,听说靖宁侯他们把戚缭缭给接了回来,瞬即都围了上来。
“真有了?几个月了?”
“哥儿姐儿?想吃什么?我去做!”
“宝宝会动么?能摸么?”
“干什么呢?!”刚把戚缭缭给接菩萨似的接到屋里坐下,先进门的戚东域声音就传来了:“子卿你也跟着胡闹!还不带着他们都给我退回房里去!”
真没眼力劲儿,没见着你大伯这儿还摁着一肚子火没么!这么急着想当炮灰?
小的们一哄而散。
靖宁侯率着余众大步进来,先坐在上方冲戚缭缭拍了下桌子:“好大的胆子!”
戚缭缭掐手坐着,打定主意不与官斗。
“低头干什么?说话呀!”吼声又响了起来,“哑巴了?回回是这样,闯祸的时候不见你哑巴?”
沈氏道:“声音小点儿!”
说完也开始了,环视众人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火也于事无补,还是商量着看怎么办吧。
“这孩子要是不要,不要怎么办,要又怎么个要法,都说说,拿个主意!”
靖宁侯听到这里,火气便闪了下,愣着看起她来。
沈氏气定神闲:“说说你们的意见?”
大伙面面相觑,显然生气归生气,还没有人想到不要这孩子的事上来。话挑出来了,就值得斟酌了。
戚子煜看着他们都纠结,心情反不如先前郁闷,跷起二郎腿,等起答案来。
戚缭缭就睃着他们,暂不急着表意见。
“依我说不能要,到时候过不了生产时那坎可怎么办?”戚南风说道。
“我也觉得还是不要罢,咱冒不起这险。”戚东域说,“大哥你说呢?”
这一问问得靖宁侯火气又上了头,第不知几次拍起桌子:“不要!这么着急忙火冒出来的混小子,就是生下来八成也是个不省心的!”
戚缭缭手抚上肚子,想捂住孩子耳朵……
“大姐怎么看?”靳氏问一直没出声的戚如烟。
戚如烟哼笑了下:“孩子要不要,什么时候轮到咱们作主?你们要是心里不痛快,打人拆房子都成,没人敢吱声。
“可眼下这人都让咱们接回来了,再把人孩子弄没了,这不就叫残害功臣后裔了么?恐怕朝上王法那儿也走不通吧?”
“你这是给谁说话呢?想打来着,这不是人伤着,下不了手么!”戚东域瞄了眼靖宁侯,啧地一声说。
“就是!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哪里是什么朝上事?这分明就是家事!”戚南风也急了。
他们当中要是出了她这个“叛徒”,人心都不齐了,还怎么把这事儿往下干!
“跟孩子爹下不了手,那就去找‘孩子爷爷’呗!”戚如烟抚着指甲道,“段王爷不在了,当年段夫人把孩子托了给燕家和他抚养,如今奕宁这正经养父也不在了,那他皇上也算得上半个爹吧?
“要不怎么当初他们俩成亲的时候他还出来阻挠呢?现在到生孩子了,请他出面给个说法也不算过份吧?”
戚缭缭嫁给了燕棠,那孩子就是他燕棠的了,他们娘家人不管是什么态度,都只能靠边站。
可他们被俩人这么一闹给闪了腰,当然也憋着气啊!
孩子父亲不是有皇帝罩着么?那就找皇帝讨主意去!
第506章 让朕背锅
这孩子按理说是不能要,可冷静想想,的确如果孩子爹娘没有要落掉的打算,旁人是不能强行作决定的。
燕棠可是功劳甚重的功臣英雄,且他身世又还有段鸿飞殉国这段才公布的隐情,哪怕戚家是娘家人,真要给他们做了决定,跟燕棠结了仇不说,回头还得担个欺人太甚的名声,犯得着么?
就是横心留着他,那回头生产时真出了什么岔子,怎么着皇帝也得跟着着点急。
全天下最得用的太医不就在宫里吗?他若说留下这孩子,那怎么着也得想办法给她妹妹多添点保障吧?
有他皇帝话,还能由着那帮太医们耍滑头?
满屋子人愣完半晌之后随便眼睛全都亮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眼下就是把燕棠打残也不过是暂且出口气,事情真的在解决么?
说来说去担心的都是戚缭缭的安全问题,宫里那么多太医,全是有着精妙医术的高手,万一到时候生产时病,若皇帝能话,集那么多人之力,总归能让她活命的机会增加不少吧?
就算是皇帝也不想冒这个险,下旨说不留,那旨意是他下的,自有他去跟燕棠解释!
而戚缭缭小产后的身子骨,他不也得让太医好生调理才像话?
总而言之,只有哄着皇帝上了这趟“贼船”,让太医们不得不上心,戚缭缭的安危才能有更大保障不是!
倒没想到她居然把皇帝都给算计了进来,靖宁候都忍不住称赞了:“是这么个说法!现如今孩子爹给不了交代,孩子祖父又不在了,那不就得去跟他这‘半爹’拿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
戚缭缭也忍不住跟她大姐投去祟拜的一眼,心道这人怕是活成精了。
“要不我们家怎么向来都是如烟当家作主呢!大哥你要是疲于家务,不如还是交给嫂子去,她们办起事儿来不比咱们差!”这时候萧谨又慢吞吞地开口了。
一句话说得在座女眷们皆面上泛光起来,心头那沉甸甸的石头也卸下去不少。
这时候门外走来丫鬟:“太太,太妃亲自带着太医过来给小姑太太请脉了。”
众人相觑起身,靖宁侯闻言也撑膝起来道:“看看也好。索性我这就进宫,——子煜,你着人去给我备马!”
……
乾清宫里,皇帝刚刚打走了与苏沛英一道来禀事的太子,盘腿在炕上翻着礼部与鸿胪寺共拟来的宫宴章程。
因着燕棠重伤,这庆功宴没了他这个主帅却不行,因此宴会定在两个月后,差不多也就是腊月中旬,那个时候他约摸是能到场了。
时间虽然还充足得很,但近来闲暇时候也多,找些事做做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李芳轻步进来道:“靖宁侯求见。”
那宫宴章程纹丝晃动都没有,皇帝目光也没有挪,看完了手里那页内容才道:“传进。”
少顷,脚步声响起,接而人到了跟前,却扑通跪下地来:“臣叩见皇上!”
皇帝把眼挪开,对着地下人的头顶:“行这么大礼做什么?犯什么事了?”
“回皇上,臣没犯事儿,是臣的妹子只怕是活不成了,还求皇上给个示下!”靖宁侯抬起头,眼泪汪汪望过来,“臣那小妹子,就是皇上您给作主嫁给燕随云的缭丫头,她怀孕了!
“她可是有顽疾的人啊,她怎么能轻易怀孕生子呢?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当初他们成亲之前臣就跟他说好了暂不考虑子嗣的,那镇北王他也答应了,如今意外怀上了,当然臣不怪他,可是臣再大度,这孩子毕竟是有了呀!您说这是生还是不生呢?”
皇帝看了他一会儿,放了折子,伸手拿着纸镇在手里抚了抚,复望着他:“这事儿找朕干什么?”
“臣实在是很为难啊!按理说这事得找镇北王他爹,可他爹不是为国捐躯了么!
“臣想来想去,只好来求皇上给个示下,您说究竟是保孩子呢,还是保大人?”
靖宁侯嘴舌利索,顺着话头就往下:“保大人的话,戚家可担不起谋害功臣子嗣的罪名,保孩子的话,那——那臣那可怜的妹子!臣可是呕心泣血才把她养到这么大的呀!”
说着说着他又呜咽起来。
“起来说话。”皇帝道。
“臣不敢,承蒙皇上指了门这么好的婚事,哪知道刚过门就怀上了,这生产那一坎可怎么过呀!一想到这,臣这腿就直不起来!”
靖宁侯呜咽。
“那你是不想要?”皇帝无语地放了折子。
“这可轮不到臣作主,臣要是作了主,还不得被世人口水给淹死!到时候都察院和兵部怕是还得告臣残害功臣子嗣呢!到时候少不得又得来惊扰您!”
皇帝忍了他半晌,扭头望着帘栊,跟李芳道:“传太医!”
太医院倒也不远,大白天旨意传到,太医们就麻溜地过来了。
皇帝道:“把镇北王妃的情况跟他说说!”
几个人领了旨,就轮流说起来:“按王妃的体质脉象来看……”
这几个都是当初在西北以及回朝之后给戚缭缭把过脉的,靖宁侯逐个逐个地听完,已经把刚才酝酿好的打定主意哭诉到底的情绪忘到了不知哪里。
“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只要王妃能克服恐慌,顺产机率将大大增加。”
最后年纪最长的千金科太医作出结论。
皇帝侧看向木然愣坐着的靖宁侯:“听明白了吗?”
靖宁侯回了神,两掌在膝上搓磨两下,说道:“那皇上的意思是,这孩子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