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缭缭看着他,过片刻,笑起来:“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若不认识孟恩,你就要杀我?”
“在我中原土地上,我大殷的都城里?就因为我刚才隔着镂花窗在小花园里看了你们一眼?”
乌兰夫微俯的面孔有寒意。
戚缭缭把胳膊放下来,又说道:“你们大将军这几年不是一直忙着欺凌周边弱小么?我又没有去过北地,怎么会见过他?”
“再者,照你的意思,我只要说一句认识孟恩你就能放了我,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哄小孩?”
“我就算上了你的当,说句我认识他,你就真的会相信?”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你根本就是诈一诈我,看看我会不会因为刚才被你看到我之后,方寸大乱而已。”
“乌兰夫勇士,让你很失望了,我不认识你们大将军,而你也杀不了我。”
“至少在我大殷境内,你休想能伤得了我。就算你伤了我,也休想活着出关去!”
“要想不坏你们可汗的大事,你就得在我燕京城里放老实点。”
说完她抬起花枝拍在他胳膊上,拉着苏慎慈撞开他,大摇大摆离开了。
苏慎慈直到回头再也看不见那两人,才长长吐出口气:“那两个人看起来好凶。”
“再凶还能有我凶?”戚缭缭哂笑。
苏慎慈看了眼她,闷声道:“那倒也是。”
最近半个月,她不止把杜家姐妹轮番打了,又把荣望给打了,还差点把杜家房子都给拆了。
她认识的人里,还真没谁像她这么能折腾的。
戚缭缭笑完也没再接茬。
乌兰夫显然是把她当成寻常女孩子在恐吓了。
若在别的地方她或许还会收敛收敛,可眼下是大殷都城,也是她家门口。
她堂堂戚二小姐,向来行得不那么正,坐得也不那么端,还能让个外邦人给蛮横地压了势头去?
不过那乌兰夫既能想到借她的话来给她设套,应该不会傻到哪里去。
他这么急着来威吓她,不像是冲动,倒像是在紧张着什么。
难不成他们吵的是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情,所以才这么煞有介事地来吓唬她?
好好奇呀。
她摸了摸鬓角,回头看了眼小花园方向。
乌兰夫站在原地,目光冷峻地望着戚缭缭她们离去方向,问身边人道:“她们究竟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先前与他激动说话的那汉子也看了眼远处,说道:“来会同馆的都不是寻常人。”
“她们身上穿的也是上等的绫缎,而且她项间金锁看上去价值不菲,应该是他们哪家大官的女儿。”
“大官的女儿?”乌兰夫眉头微蹙了蹙,转而他又松开来,“中原人都兴把女儿圈起来养,楚楚可怜弱不禁风。”
“既是大官的女儿,那应该是个草包,不用理会她。”
说到这里他神情放松地接着道:“照我说的去做,让阿丽塔去给那姓燕的小白脸问安。”
“将军——”
“还罗嗦什么?!”他猛然一沉脸,浑身气势竟比方才高出许多来,“为安全起见,别忘了回头再让人去摸摸那小丫头的底。”
“若是有用,也不妨利用利用她。”
随从把剩下所有话都咽到了喉底,然后道了声是。
平白得了两块碎银的小衙役自小花园出来,心情便美滋滋。
正哼着小曲儿走在庑廊下,忽然去路又被人给拦住了。
“……戚姑娘?”
衙役愣完之后便眉开眼笑,揣了银子然后深深作揖:“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的?您只管说!”
戚缭缭两只大眼笑得弯弯地:“你还真猜中了。”
衙役见她毫不扭涅,也放松下来,上前半步道:“姑娘但说无妨,但凡我刘忪办得到的,定给姑娘办到!”
当衙役的哪里有什么好出身的?
别说面前这小姑娘出手那么大方,就是她分文不出,冲她背后的靖宁侯府,他也绝对只有亲近的理儿,而没有疏远的份。
戚缭缭放了胳膊,就笑笑地道:“我就问你,乌剌人那边,有个叫乌兰夫的,是什么来历?”
刘忪顿了下,直腰道:“姑娘若说的是那个长得特别威猛的乌剌勇士乌兰夫,那么他是此次跟随巴图入关的随护,大约是相当于咱们大殷的宫廷侍卫。”
第047章 去看美人
戚缭缭闻言眉头微皱,然后道:“那还有个不如他高,身材粗壮些的,左耳下有两道刀痕的汉子呢?”
“那个也是随护,叫格恩。”刘忪道,“巴图此次带来了八名近身随护,还有几十名二等勇士。”
“姑娘说的这二位,应是巴图大人的亲信,日常总见到他们跟他在一起。”
戚缭缭看着他没说话。
隔了半晌她才又问道:“那眼下住在馆内的还有些什么人?”
乌剌使臣团人数众多,当然不会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进会同馆。能住进来的基本上都是不一般的人物。
刘忪略想,说道:“还有位叫做阿丽塔的女使。”
“这位女使很漂亮,身边四位婢女也很出众,此外还有负责各方事务的人员,小的倒也记不得那么多……”
“女使?”戚缭缭抬眼。
“对,”刘忪点头,“阿丽塔女使会讲很流利的中原官话,今日酒宴上也陪同巴图大人一起面见了王爷和司礼监的公公们。”
戚缭缭听完,眼神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前世里燕棠也曾来主持接风宴,但具体过程她并没有听他说起。
巴图带着女使来朝贡,且女使和婢女还个个都美艳,这要不是为着**大殷官员而来,她真甘愿把舌头都给咬下来。
皇帝把燕棠给派来接风,自然是看中他作风严谨,不想在这事上出什么篓子。
但贺楚既然这么做了,巴图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她问道:“王爷在哪儿呢?”
……燕棠打发走陈典史,侍卫便说乌剌女使过来了。
他捏着剑穗站半晌,摆了摆手。
门外很快有随风飘来的香气,一个身段高挑的胡虏女子穿着外邦服饰出现在门口。
“阿丽塔奉巴图大人的命令,前来与王爷商议要事。”
女子不止高挑,而且高鼻深眼,勾起的一方嘴角带着两分傲气,透过开启的门口,看向正好站在帘栊下看向这边的燕棠。
燕棠收回目光,缓步走到屏风前:“乌剌女使,有何要事?”
阿丽塔操着纯熟的中原话说:“阿丽塔听说王爷多喝了两杯,因此特来给王爷醒醒酒。”
话没说完,她身子已直了起来,一双深目热辣大胆地落在他脸上,水蛇般的身躯扭动着朝他靠近。
戚缭缭轻车熟路走在庑廊下。
苏慎慈跟在身旁道:“虽然我也同意你的说法,那乌剌人是让阿丽塔来**阿棠的。”
“但是阿棠绝不是乱来的人,尤其是这种事上,他不可能会上那女人的当。”
戚缭缭刚才说他们想打燕棠的主意,对于燕棠的人品她还是有信心的。
他长这么大也就跟她关系稍近点,而且严格说起来,其实还并算不上什么过份的亲近。
只不过是相对于他对别人而言,可能与她会随和些。他怎么可能会傻到让那女人着了道?
“他是不会乱来,可你别忘了,他来这里,乃是皇上钦点了他来的。”
戚缭缭并不曾放慢脚步。“你以为皇上是傻的吗?贺楚野心勃勃,且贪得无厌,皇上怎会忍他?”
“他不忍他,又岂会真为了给他面子而让身边堂堂禁卫军副指挥使前来办这接风宴?”
能治理好这么大座江山的人就没有傻的,又不是有人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苏慎慈微愣:“你是说,皇上是故意让阿棠来引他们上钩的?”
“也不能这么说。”戚缭缭笑,皇帝还不至于让堂堂禁卫军将军来牺牲色相。
“只不过他们既然备了女色为饵,大殷当然也要给出几分‘诚意’。”
“要不然,你觉得燕棠又为什么要特地空出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屋里歇着?”
乌剌铁蹄再厉害,也撑不住只有那么大一点的国土,他们想灭大殷是痴心妄想。
但是战争能带来财富,他们急需中原物资,那么即使不以灭国为目的,仗也还是会打起来。
而他们要想有胜算,自然会利用朝贡接近大殷官员。
只是她这位前“公公”,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脚色,贺楚想打他的臣子的主意,他有那么老实任他来?
这背后当然也有他的打算。
苏慎慈虽不全懂,却也悟得几分,于是她立即道:“那我们要不要去帮阿棠?”
“不用。”
戚缭缭脚步未停,“这种事可不是咱们能插得上手的。”
她虽然盯上了这帮乌剌人,但不表示她想插手皇帝的决定。
燕棠要是连个胡虏女人都对付不了,这十几年来又怎么做到洁身自爱的?
至少前世里他就没落下什么瓜葛,自打接风宴结束,乌剌这伙人在京的后续活动,燕棠都没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