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战况之后,他说道:“徐将军先带上一万人马去额尔勒山脚下埋伏。”
他虽然是主帅,但是并不见得大营里但凡有些事情他就得慌到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蹿。
对于防范以及应对突袭这种事,大营里早就有了部署,何况出来之前他还已经交代了几位老将。
赫利既然是绕开察罕大营杀去库哈的,那么他回头要撤退的道路只有那么多。
徐坤道:“营里如今总共只有两万人马,赫利若要撤退,未必会遁原路退回,末将猜测绕道察罕的两条路可能性极大,因为他必定猜到元帅在此会作出部署。
“所以额尔勒那边,末将建议去个五千人足够了。”
燕棠望着舆图:“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一万人去到那里之后,须得再挑出五千人去守住额尔勒山转往阿拉坦的山道。”
说到这里他抬头:“兵不厌诈,孟恩读过许多中原的兵书,脑子并不很简单。
“你忘了图真和安达劫走王妃那一回?他们走的山道就是通往阿拉坦的。
“赫利出兵两万,我想未必就是为着来扰一下库哈,如果是我,费了这么大劲避开察罕进入了殷军腹地,那么我一定会再耍个花枪,以自额尔勒山撤退为幌子,再翻过山去直捣阿拉坦!
“甚至是直接杀去杀虎口甚至是清水营!
“这个时候殷军主力都在北地草原,要回攻后方简直一拿一个准!”
徐坤听到前面时已是微怔,再听到末尾,也禁不住深深点头!
额尔勒山那条小道插过去不远就是阿拉坦营地,这么说来,秉承穷寇莫追的准则,赫利撤退之后库哈大营肯定会鸣金收兵,而这个时候若赫利再取道额尔勒山南路,可谓比杀回马枪还要阴险了!
“王爷所虑甚是!末将这就下去准备!”
……
果然不出燕棠所料,两军在距离营地三十里处交战了两个时辰,赫利并没有威胁到大营半分。
不过这次对方也确实勇猛,殷军几次进攻才把他们阵形攻散,然后好几位将领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这其中就包括主将唐贻,以及东安伯世子。
赫利虽然也受了蓝钟离一记,但是总的来说,在双方人数实力相等的情况下,并不能说是赢了。
随后一个时辰后就传来消息,额尔勒山北麓传来了阻截赫利残兵的消息!
山脉北麓其实一直都设有营防,然而终归不会留兵太多,陈国公等人听闻后也是立刻反应过来赫利想干什么!
立刻调集兵马急行过去支援,然而才至半路就传来赫利已入了徐坤埋伏,并且仓惶而逃的消息。
“徐将军说这都是元帅料事如神,不然的话赫利杀得我们措手不及,很可能还会让他们得逞!”
探子气喘吁吁地挥汗禀报。
这一战自然打得欢欣鼓舞,燕棠虽然直到晌午才回来,但是整个大营里士气高涨,营门口遇上的将士都激动地跟他们的元帅致敬。
大战初始时燕棠还很为这些荣耀暗暗欣喜,如今便愈发平常。
战争虽然能够带来战功财富还有荣耀,但是哪一次的交战又不是以血肉之躯在对抗?
如果能把这所有的人都平安带回去,那才是他应该真正高兴的事情。
第445章 你想家吗?
他如今只希望能加快速度赶紧把这场战争结束,然后早日实现国泰民安。
仗虽然有惊无险,安达也弄回来了,但戚缭缭琢磨着这事还是一宿都没睡好。
根据戚子卿和邢小薇所说,这伙人倒是真心实意来劫安达的,但为什么是出现得这么迟?
而且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的行动有些鬼祟,他们借助赫利部队的掩护进来劫人不假,从时间来看,也肯定是知道赫利大军在后赶来,殷军阵营必须派兵出去阻拦的。
可是为什么看起来他们的行动又各不相干呢?
正常来说,劫人的这一批若是在两方交战之后再进营来不是更好?
到了天亮,她就打算再去审审安达。
出门就正碰上燕棠回来了。
门外还是端正肃穆虎虎生威的大元帅,刚进了屋就边解盔甲边抱怨起来:“累死我了,将士们全是些爱打呼的,害我一夜都没怎么睡。我就不明白,他们的媳妇儿怎么受得了他们!”
戚缭缭边帮他除盔甲边觑着他:“王爷这变得也太多了。”
她两世的印象里他都是个沉默而多语的人,别说抱怨了,就是皱皱眉头都没有过。
这倒好,成了亲,先是关起门来骚得不得了,接着又八卦别人打呼噜,这怎么什么方方面面的都暴露出来了。
燕棠伸展着胳膊在躺椅上坐下来,悄眯眯看了一眼她:“其实从前也想说的,就是找不到人说。”
戚缭缭掐了他的脸一把。
燕棠九岁起接过镇北王的爵位开始当家,不得不维持他年轻有为镇北王的形象,需要令行禁止,上行下效,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失仪?
如今这样的他虽然看起来不那么稳重了,但是却多了几分人气,比起那只会板着脸训斥人这个不该那个不该的他来,她倒是更希望他如此。
“我要去见安达,你睡会儿,等我回来再吃饭。”
她抛了张小毯子给他,然后与翠翘出了门。
路过伙房的时候戚子湛远远地在唤她:“小姑姑晚上到敏之帐蓬里来吃饭!
“大哥他们要给小姑父庆功,让我给他们备个古董羹宴!
“我多做了一席,回头咱们几个也开一席!”
说完他还敲了下自清水营一路背过来的古薰羹炉。
戚缭缭搓着手:“有什么肉吃?”
卷着袖管端着铜盆跟着出来的黄隽悠悠地说:“邢世子带着慈姑娘,还有邢五爷和燕二爷去山上猎了几只山鸡兔子,还有只麂子,都是你喜欢吃的。”
戚缭缭高兴了。
然后直接到了关押安达的牢房。
军医已经简直给他做了医治,暂时死不了。
听到门口通报时安达扭头看了眼,门下的她依旧身着戎装,利落的装束衬得她十分娇小,就连面孔五官也是明媚而冶艳的,整个人看起来跟寻常的中原美人无大差别。
唯独只有眉梢眼角的那抹似笑非笑,以及眼底的沉静让人不敢再小觑她。
“安达将军运气不太好。”戚缭缭笑意渐深,顺势在椅子上坐下来。
安达没吭声。经过昨夜的失败,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了。
原本他还存着些希望,但现在他已经绝望。
贺楚与忽兰王后的关系他并非不清楚,当初贺楚夺位,跟贺楚有生死之谊的孟恩占据首功。
但是若没有德罕家在背后一路支撑他,那么他这个处境艰难的王子还得在遥远的草原上多奋斗多少年?
所以他是有恃仗的。
但是这一次他信念崩溃了,这次来救他的人是他父亲帖木儿的人,不是贺楚的人,更不是孟恩的人。
他们一定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机会过来的。而贺楚则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救他!
戚缭缭从旁眼看着他的脸色从平静到灰败,也不打扰。
由着他神游了会儿,才说道:“安达将军想家吗?我听说你是德罕家的长子,你的父母亲和姑母都十分疼爱你。这段日子他们一定为你担了不少心。”
正思及此的安达神色顿变,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戚缭缭不为所动,说道:“其实你没有图真那么坏,我能留你到如今,不见得不能放了你。”
安达不为所动。
“不信?”戚缭缭笑微微。
安达怎么可能信她?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怒不可遏的奸滑,她的话要是能信,他今日又怎么会呆在这里?
“你不信就算了。”她没等到回应,接过红缨捧着的盘子磕起瓜子来。
瓜子是丘陵自清水营采办来的,也就是仗打到如今,她也才有了闲心磕瓜子。
安达眼底升起一簇火花,但转而又灭下去了。“你又想给我挖什么坑?要杀要剐只管来,何必磨磨蹭蹭?!”
戚缭缭道:“跟你说我认真的你还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安达瞅了眼她。
她却又不顺着往下说了,而是道:“不如你先告诉我,贺楚跟王后关系究竟坏到什么程度?他们的矛盾是怎么起来的?”
“此事跟我切身相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安达狠瞪她。
戚缭缭笑了下,自己回答起来:“贺楚当年处境并不太好,但是他娶了乌剌贵族德罕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姑姑为妻,在德罕家的帮助下,他才与打小携手的孟恩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但从你这个当内侄的不断给他闯祸的行为来判断,这些年德罕家乃至王后应该没少给他约束,这样的话他对你姑姑心生厌恶就很自然了。
“我说的是吗?”
安达恼恨着她,瞪着她并不言语。
戚缭缭又接着道:“但我觉得他倒并不会傻到就因为这个而跟你姑姑公开撕破脸。
“你被捉这么久他都不来救你,我想也许是除去上面说的,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贺楚对某个女人的执着,激怒了你姑姑,促使了他们的关系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