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长兴侯冷喝:“回去。”
佟卫怦的一声跪到地上:“爹,你救救章家,救救景明,章伯伯是冤枉的,他怎么可能贪污,景明他连一枚铜钱都要斤斤计较,他们要害章家,我看见章伯伯和章大哥被押走了,章家着火了,再不救火,都会死的。”
长兴侯叹口气,对着儿子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太子殿下刚离开,章家就被人举报贪污,刑部晚上就拿了人,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是陛下要铲除章家,才故意支开了太子殿下,不是旁人要害章家,不是爹不想救,是救不了。”
佟卫迷茫道:“陛下为什么要铲除章家,章伯伯不可能贪污的。”
他垂着头,无力的膝行抱住长兴侯的腿哭道:“爹,求你了,只救景明,把景明救出来就好了,就算是拿人审案也要有个流程,等太子殿下回来就好了,求你了。”
长兴侯让他哭的心里难受,但毕竟经过岁月的磨砺,纵然心中掀起巨浪,还是面无表情,他按住佟卫的肩膀,用父亲的威严命令他:“章家的事,不许你搅合进去。”
佟卫仰头看着他,问道:“爹是什么时候知道陛下要对章家动手的。”
长兴侯道:“就在你回来不久前,陛下提前支走太子殿下,肯定是心中早有计划,却一点风声没有透露出来,陛下铲除章家之心坚决,这次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进去,我长兴侯府就你一根独苗,你该长大了,孩子。”
佟卫捂着眼,哽咽道:“我亲眼瞧见景明进府的,他们只怕一早就守在章家门口了,只等着景明进府了才动手,他还没醒酒呢,就这么被火烧死了,他是我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爹,爹。”
“我要去找外祖父,爹,我现在要去找外祖父。”
他爬起来要往外面跑,长兴侯冷声道:“等你人到了庄子上,寻到你外祖父,回来救人,章府也早就是一把灰烬。”
佟卫踉跄一步,长兴侯道:“现在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陛下怎么可以这么心狠,是何人弹劾章家,可有人证?可有物证?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杀人?”
“这些都与你无关,你不是想娶公主吗?过些日子,爹就向陛下替你求亲。”
佟卫扯了扯嘴角,他觉得他爹真会戳人心窝子,这时候还提什么娶妻。
“章伯伯为官清正,爱民如子,岂是旁人随意诬陷,陛下一把火烧的了章家,却烧不了章伯伯的功绩,他说章伯伯贪污数百万,查抄不到那么多银子,章家烧了又如何,百姓还是不会相信这天大的笑话,还是要骂他昏君。”
长兴侯斥道:“不许胡说。”
“他就是昏君,他把忠臣杀了,天下人都会耻笑他。”
长兴侯知道儿子现在伤心,口无遮拦,打从他一出生,就没经受过苦难,才养成了如今这么天真的性子。
长兴侯觉得是时候让儿子认清现实了。
“今日查抄的不止章家,还有与章家定了亲的顾家,章家查不出银子,顾家能查出。”
没有几人能像章尚书一样,为官不贪,到时候为了自保,顾家必然会咬章家一口,这些都是一早算好了的,陛下想定的罪,就没有定不了的。
佟卫浑身僵硬,长兴侯带着儿子回屋,亲自把他的门从外面锁住。
佟卫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想到曾经与五殿下,景明,修远,世子在章华殿里的日子,那时候他还自负的以这一身家世为荣,他佟小侯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想来,全都是笑话。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去死,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湿透了。
晋阳王府里姜钰回了院子一直心绪不宁,如梅替她解着衣带,问道:“世子怎么了?”
她捂了捂头:“总是有些不安。”她抿了口茶,接着道:“可能是太子殿下走了,没人罩着我的缘故吧。”
汀菊噗嗤笑了一声:“难不成那几个人,还敢和世子比武不成?”
姜钰道:“不是怕他们欺负我。”
她心中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外头传来脚步声,如梅扬声道:“谁?”
门外传来李迹的声音:“世子,马夫回来了,他说路上遇见官兵押着章尚书和章大公子,佟小侯爷去章府了。”
姜钰端着茶的手指微僵,若不是如梅及时将茶盏接过去,估计这会都要摔地上了。
姜钰匆匆披了袍子,让人把马夫唤进来。
马夫一进来就跪到地上请罪:“世子,奴才办事不力,没能亲眼瞧见小侯爷回府。”
“怎么回事,你细细说,章府怎么了?”
“奴才送小侯爷回去,路上遇到官兵押着章尚书,小侯爷瞧见了,盛怒之下斩断马绳骑马走了,奴才跟在后面追,等到的时候小侯爷已经让侍卫带走了,有官兵正围着给章府灭火。”
“章府着火了?”
“是,看那势头,应该已经烧了好一阵子了。”
姜钰挥挥手道:“下去吧。”
汀菊道:“章府着火了,那章二公子呢?”
如梅瞪了她一眼,她讪讪的闭了嘴。
姜钰总算明白自己为何心里不安了,陛下哪里是因为太子说他的梦是假的才发火,这分明就是故意寻个由头支开太子,好对章家下手。
章景明,那个小守财奴。
“李迹。”
“属下在。”
“你去看看章府什么情况?”
“不必看了。”
农和歌从外面进来,面容清冷:“世子想管这件事吗?”
姜钰道:“太子殿下现在只怕还蒙在鼓里呢。”
陛下先是让太子去皇陵,随后二皇子主动请缨保护太子,现在想来哪里是什么保护,只怕是要阻止太子殿下接到消息。
“世子想怎么做?”
“我......。”
陛下要除去章家,她能做什么?姜钰嘴唇抖了抖,这个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明哲保身。
可她闭上眼,就是小守财奴今晚扭头那一笑。
第61章 、第61章 ...
姜钰低头, 声音艰涩:“章府家眷是不是都烧死了?”
满室寂静, 陛下出手狠绝,刑部侍郎一早命人守住章府大门, 只等着章景明回府了才动手, 就是为了防着他们这些人会救出他,那个钱眼子,只怕到死还做梦数钱呢。
“先生,我与景明平日里称兄道弟, 他曾说过,若我陷入晋阳王之位的纷争,他会亲自到晋阳为我摇旗助威, 如今章府遭此大难, 景明生死未知,我救不了他, 可他的父兄还在狱中饱受折磨, 陛下支开太子殿下,说明心中还是顾忌太子,太子回来,章尚书与章大公子尚有一线生机, 也不枉我与他兄弟一场。”
农和歌面色凝重, 拱手道:“世子, 皇陵有恭王的人守着,消息恐传不进去。”
姜钰起身一拜:“我本就是质子,不论陛下喜我还是厌我, 都会顾忌我父王,不会向我下手,反而要保护我的性命。”
农和歌叹口气道:“我知我该劝世子不要牵入其中,但世子重情重义,若对此事视而不见,恐一辈子心里难安,此时城门已关,只能等明日一早再出城。”
章尚书章景承人在狱中,不像她们,一闭眼,一晚上就过去了,此事定是严刑拷问,一晚上不知要多遭多少罪,姜钰心里焦急,城门守将是太子的人,她不担心明日出城会受阻,但当今圣上不是明主,心眼小的比针尖还细,自己若晚上出城让城门守将为难,保不齐又要多害条人命,何况这时候,人家也不敢与她行方便。
她往檐下站着,一阵微风吹过,她冻的缩了缩肩膀,阔步向前走去,如梅提着她的外袍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汀菊扯着帕子哭道:“世子,快进屋歇吧。”
姜钰扭头,嗯了一声。
乾元宫外头的地砖上,徐煊已经静静的跪了一个时辰,陛下要除章家,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可临到下了旨,刑部去章顾两府拿人,雷霆之势,毫不拖泥带水。
良安吉跪到徐煊身侧,苦着脸道:“五殿下,您快回去吧,陛下已歇下了,您在这跪着也没用,陛下不会召见您的。”
徐煊冷飕飕的扫了良安吉一眼,那眼神像是吃人了一样。
他向来骄傲,陛下要杀谁,要贬谁,他连热闹都不屑看,但这回不一样,他兄弟还等着他去救。
他回来的早,只知陛下下旨抓了章尚书与章景承,封了章府,并不知章府现在已经被大火烧的残垣断壁,一心求陛下开恩,放过章家。
章尚书廉洁奉公,他是章华殿的总先生,最受父皇重用了,他怎么可能贪污百万两银子。
良安吉劝道:“殿下,您看您先回去,明早陛下下了早朝,您再过来行吗?”
早朝上定有大臣上疏为章尚书求情,就看陛下是铁了心的要杀章尚书,还是找个由头贬官了。
徐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腿,眼神漂浮着。
“良总管,本王在这里跪着,你当瞧不见就是了。”
良安吉眼皮子抽了一下,这位祖宗可真是会磨人,他在这里跪着,谁敢当瞧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