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前阵子她遇到了同乡的张春公公,张春公公念着旧情,把她调到了皇后娘娘宫中,也没给指派什么活,只跟着乾宁宫中的宫人学规矩,怎么走,怎么跪不发出声响,通通重学了一遍,乾宁宫中不比她在司苑司宽泛,皇后娘娘极重规矩,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都是有讲究的。
可见平日里见到那些主子身边伺候的光鲜亮丽,背地里都是下了苦功夫的。
她规矩学好后,张春公公便告诉自己是要到景平殿伺候新来的晋阳世子,又嘱咐好生伺候,多长些眼色,虽没具体叫她做什么,可她好歹也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会不明白公公话里的意思。
“瞧姐姐也是宽厚人,只可惜里面那位是个泼辣的,半点不饶人,从前王妃瞧我们世子大了,往身边添了人,全叫她作怪给撵到厨房外院各处,偏世子把她捧在手心上,我们都比不得她。”
如兰脸上的羡慕一闪而过,盼秋暗暗咋舌,那世子看着也是个正经人,怎么身边的丫头个个如狼似虎,像她们太子殿下,都十八岁了,贴身伺候的也就几个公公,听说太子十六岁的时候皇后娘娘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过一嘴子,让太子殿下给回绝了,就再没往太子身边放过人,哪像这世子殿下,身边的小丫头争宠都快打起来了。
翌日一早汀菊穿一身单薄中衣,披着头发,撩开帘子赤脚走出来,水灵灵的小丫头身段纤细,眼角微红。
如梅如兰汀竹几个依次端着水进去伺候,盼秋隔老远瞧了一眼,然后便端着托盘往外面走。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小宫人低声道:“姐姐,咱们不伺候了吗?”
盼秋心想,还伺候呢,那个小辣椒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带着刺的,还是躲远些,免得一大早的闹不痛快。
那些小宫人本就是没正经伺候过主子的,来时知道世子身边只有四个丫头,还欢天喜地觉得能在世子面前拔尖,便是比不得皇子跟前伺候的有脸面,那也比从前跟着打杂强啊,谁知道世子身边的丫头年纪不大,派头不小,俨然一副世子宠妾的跋扈样。
早膳时,小丫头站在一旁给世子夹菜,一个人忙前忙后的霸着世子不许旁人近身,连如梅如兰几个给世子奉茶都要经过她的手,小丫头笑的甜美,世子还趁人不注意往她脸上的小酒窝戳了戳,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板着脸用膳。
姜钰漱了口,门外候着的太监才拿上她今日上课用的书册笔墨提醒时辰。
姜钰站起身,汀菊为她整理衣裳束带,小声道:“世子带奴婢一起过去吧。”姜钰佯怒道:“不许胡闹,章华殿哪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去的地方。”
汀菊垂着头没说话,摸了摸昨日险些让茶盏擦伤的侧脸。
姜钰面色缓和,在汀菊蹲下为她整理靴子的时候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支蝴蝶钗插在汀菊发髻之上,然后阔步往外面去,留下一脸春心荡漾的小丫头捧着脸笑。
姜钰到章华殿时恰好遇见五殿下与佟卫。
五殿下今日穿着白色窄袖直缀,乌发竖起,身材高挑秀雅,皮肤白皙,嘴唇丰润,立在那里,像精心雕琢的美玉般,赏心悦目。
与上回一身红衣女装打扮的漂亮不同,这一身干净利落,更添了抹洒脱。
姜钰弯身给他行礼,他连眼神都不屑给姜钰一个,后头的佟卫嘲笑道:“哟,身娇体弱的世子身子好了,起的了床了?”
姜钰不以为然,眉毛挑了下:“皮外伤,比不得佟小侯爷的内伤。”
她意味深长的往下瞥了一眼,佟卫被他戳了痛处,捏着拳头要揍他,瞧见王修远拿着书往里面走,放下拳头,眉梢吊起:“上回切磋世子中途昏了,下午要跟着师傅习武,可别又晕过去了。”
屋内差不多坐满了,王修远见姜钰与佟卫又快要对上了,跑过来做和事佬:“先生快来了,都坐吧。”
佟卫哼了一声往徐煊身后的位子走去。
徐煊交腿坐在靠窗的位置,姿势优雅,姜钰选了他旁边的位子坐下,正好方便欣赏五皇子的盛世美颜。
她整理好书桌,偏头往五皇子看,五皇子手托着下巴,眼睛微眯,慵懒又高贵。
姜钰色眯眯的瞧着徐煊,越看越喜欢,她咋了咋舌,面上喜滋滋的。
徐煊发现自己的容貌被坐在旁边的姜钰侵犯了,面露不悦,扭头视线同姜钰对上。
姜钰偷看被逮到了,有些尴尬,徐煊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了一抹笑容。
色如春晓之花,说的该是五殿下这样的人。
徐煊勾着唇角对姜钰使了个眼色,姜钰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食指指了指自己,见徐煊笑的迷人,还往这边点了下巴,晕乎乎的竖着耳朵想听徐煊说话。
一股力道突然从屁股底下升起,姜钰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晚了,身后之人强行拽走了她屁股底下的凳子,她顿时失了依靠摔落在地。
屁股着地的那一刻她总算想明白为何向来高傲的五殿下会对自己抛媚眼了,合着这根本不是对自己抛的,这是暗示她身后之人,合起伙的整自己,果然是色令智昏,美色伤身啊。
第11章 皇帝
佟卫毫不留情的发出了嘲笑:“哎呦呦,我说世子,今儿第一次过来上课,先生还没来呢,您这是给谁行大礼啊?”
姜钰没理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王修远走过来关心道:“世子,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还未来及转身算账,就听身后之人无辜道:“世子,你坐的是我的凳子,我给拿回来了啊。”
站在她后面的少年浓眉大眼,笑容灿烂,手里举着从她屁股底下抢过去的凳子,典型的恶作剧成功之后幸灾乐祸。
姜钰又岂是能吃亏的性子,章华殿是皇子及其伴读听讲的地方,历来也没有听说这凳子归谁所有,这摆明了就是挤兑自己。
“这位兄弟,请问这凳子是你从自己家里带入宫中的吗?”
少年微怔,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着姜钰:“谁会从家里带凳子过来?”
姜钰笑着说:“既然不是你从家里带过来的,那这凳子又没写你名字,你凭什么说这凳子是你的,还强行从我这里夺去,你这是不是要给个说法啊?”
少年和五皇子相视一笑,姜钰本以为这少年是受五皇子指使,这会见自己不依不饶,招架不住,想让五皇子解围的。
五皇子长睫微垂,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少年眸子澄亮,面庞干净爽朗:“怎么没写名字,这不写着呢吗?”他把凳子翻了个个,那凳子底下还真写了个名字。
众人大笑起来,他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冲着姜钰示威。
姜钰瞥见佟卫也拿了手中的凳子,翻过来给她看:“世子,别看我啊,我的也写名字了。”
姜钰哼笑一声,行,真行,一群熊孩子。
老好人王修远搬起自己的凳子递给姜钰:“世子,坐我的吧。”
不过一个凳子罢了,这些人都是混熟了的,自己一个新来的不好找凳子,王修远就容易多了,姜钰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去撩了袍子坐下,淡淡一笑,对着少年凳子上的名字念道:“章景明,行,章兄弟,我记住你了。”
她语气平淡,可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
她目光下移,章景明下意识的夹紧双腿,想到上次佟卫那里就被这世子踢了一脚,就感觉一阵蛋疼,有些后怕的看了徐煊一眼。
姜钰道:“你看五殿下做什么,看我,章兄,咱们今儿算是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晋阳王世子,姜钰。”
她目光凌厉,章景明像是吓到了,有些结巴:“家......家父吏部尚书。”
章景明是吏部尚书的小儿子,他不是皇子伴读,之所以能与众皇子听讲于章华殿,是因为有一个做太子伴读的兄长,又有王皇后推荐,才能入这章华殿。
太子是姜钰要讨好的人,自然不会找他伴读弟弟的麻烦,不过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姜钰点了点头:“前日在太子殿下府中还听太子殿下提起过令兄,刚瞧了章兄的字,倒是与令兄的有三分相像,只是令兄的字更加苍劲有力。”
五皇子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抖了下袍子,继续姿态优雅的坐着。
授课先生走了进来,屋内恢复安静,各自坐在位子上。
姜钰翻开书册认真听讲,能给皇子讲课的都是大儒,因授课对象多,进度没有从前农和歌给姜钰上课快,说的都是姜钰听过的,不过她也不敢分心,课上先生提问了她几个问题,不是特别难的,她都回答了,只还稍稍提了疑问,不算拔尖,也不显得太过平庸。
下了课后,姜钰收拾东西准备去用饭,身后章景明戳了戳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喂,你在太子殿下那里看到我哥的字了?”
他兄长是太子伴读,他只能靠关系进来读书,不用说就知道兄弟俩谁更优秀了,章景承的字更是连当朝丞相韦学民都夸赞的。
丞相韦学民与农和歌是老相识,两人都是才华出众,只是志向不同,一个做了大齐的丞相,另一个游山玩水最后没钱了落户晋阳,让姜钰捡了个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