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该无形无状,请殿下责罚。”与其让人责罚,不如自己请罪,或许还能罚的轻点。
司徒珏不喜欢看她这样怕。
“孤没看见你睡觉。”
“啊?”唐蕊蓦地抬起头,惊诧的看他,可是当她看清对方脸容的那一刹那,更加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眼前这位,墨眉如刀裁,鼻如琼玉,唇如涂朱,那一双斜挑的凤眸灿若星子。这样的容颜,论俊美,比女子更胜几分。只是眉宇间的那股子冷厉之气,却是不能忽视的。
这容貌,同他竟如此相似!
唐蕊怔了一下,转念想到太子同十三皇子乃是同父兄弟,相似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也有不像的地方,便是那少年更加昳丽艳冶,而太子的面相则更加冰冷凛冽。一眼扫在人身上,便感觉背心发寒。
司徒珏看她望自己,唇角微勾,“看够了?”
唐蕊惊觉,迅速垂下头去。
司徒珏坐到书桌前,见书桌边搁着几本书,蹙眉问:“这是什么?”
“禀殿下,这是奴婢为殿下准备的几本书,殿下若是闲时可以翻阅翻阅。”
司徒珏翻了翻,是几本笔记小品,短小精悍信息量大,倒是挺有意思。
唐蕊偷眼瞧着太子在看书,自己还跪着,若是他不叫她起来她自然是不敢起来的。
司徒珏看完一则,抬头看见那丫头还跪着,小小的个子都快没在书桌后头了。
“跪着做什么?”他蹙眉,“孤不喜人跪,动不动就跪,没骨头么?”
唐蕊赶紧起来,跪拜是宫里头的规矩。人说这位殿下古怪,当真是古怪的厉害。
“倒茶。”他拿着书本看的有趣,随口说,唐蕊只好去倒茶。
她瞧着这位殿下神清气爽的样子,看起来病倒像是好了。
她倒了茶搁在他手边,再不敢看他的脸,因为,每每总会想起那个人。
☆、喜信
“研墨。”
这位像是兴致来了,唐蕊研了墨,只见那位蘸了墨汁,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只见字迹遒劲有力、犹如银钩铁画,写的是一句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正是梅花的一首古诗词。
他唇角微勾,仿似有几分得意,转头看身旁女孩,她一脸的惊愕。
“如何?”太子问。
唐蕊回过神来,垂头道:“殿下写的字自然是极好的。”她再也想不到不光是长相相似,这兄弟之间,连字也这么神似。
司徒珏满意的搁了笔,重来一回,这书法倒是没有荒废。当今十三皇子不似前世,前世十三惊才绝艳,年纪十三四便文武双全,而今的十三却是个废人,想必无人会认为他是十三皇子重生而来。
他缓缓站起,这身子的确略有些沉重,虽然正气已足,但病根久远,还是要再养几日。
他想起一件事,对身边的女孩说:“明日,你陪孤去一个地方。”
“殿下……”唐蕊吃惊,她是个掌书罢了,只负责宫里书房的事情,出门随伺自然有亲随舍人等人,哪里轮的上她?这不合规矩。
“嗯?”太子眉端微蹙,拿眼瞥她。她便知道不尊上命是不行的,垂头道:“遵命。”
这时,外头田广进来禀告,又是吃药的事情。
田广后头跟着程之明,程之明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伺候太子汤药这种事情。他心中惴惴,加了许多蜂蜜和甘草,已经试不出一丝苦味,要是太子殿下再鸡蛋里挑骨头,他也没法了。这位发起火来,动则砸碗甩脸子,真真是可怕。
司徒珏听闻又是汤药,不由得蹙起眉端,神色冰冷,厌烦道:“拿上来。若是再难喝,孤便摘了他的太医帽!”
端着碗上来的程之明双腿一抖,这次不是被砸碗的事儿了,连他多年来的官帽都不保了。
唐蕊站在一旁瞧着姑父这模样着实可怜,担心的看了看太子。
司徒珏端起汤碗,蹙了蹙眉,一股药味扑鼻而来,自己这位皇兄喝了十几年的汤药,他却是闻到药味便烦躁。
他饮了一口,一种甜不甜苦不苦还带着几许涩涩怪味的味道涌入舌尖,正要发作,却见一旁一只纤纤素手递了一颗梅子过来,轻柔道:“殿下吃下这个便不难喝了。”
他拈着梅子送入口中,混着酸甜的味道果然还行。他又喝了两口,唐蕊连续递了三颗梅子,他这碗药喝了大半,便搁下了。
田广杵在一边大开眼界,之前太子喝药谁都不敢靠近,除非是屁股不想要了,这丫头在一旁啥事没有,这也是怪了。
“帕子。”司徒珏说。
“啊?”唐蕊一愣,看到他嘴角的褐色药渍只得从袖子里取了帕子双手递到了殿下的跟前。
司徒珏拿她的帕子擦了嘴角,便搁在了桌上。
田广瞪圆了眼睛,咦?殿下从前是不会用他人东西的!
程之明低着头吓得大气不敢出,却没听到砸碗的声音,偷眼看去,见殿下面色平和,唐蕊立在一旁伺候着。
“下去吧。”
太子发话,田广大喜,这是完事了,他赶紧上前捧了药碗带着程之明一起下去了。
这书房里头并没有梅子,司徒珏瞥了女孩一眼:“哪来的梅子?”
唐蕊忙道:“绯云所的。”她午饭回来时屋里便有几样干果,她顺手拿了些带在身上。从前十三皇子生病吃药她总是这样哄他的,没成想如今在太子身上也奏效。她是怕姑父丢官,这才斗胆一试。
“全部拿出来。”他说。
唐蕊只好把袖兜里揣的几颗梅子都如实的搁在桌上。
司徒珏低头一看,蹙了蹙眉头:“你倒是爱藏私,以后不许了。”说罢,他拈起一颗送进了嘴里。
唐蕊苦着脸想,殿下若是喜欢梅子,大可以让下人准备一大箩筐,干嘛非得讹她的?
从小书房当值回来,唐蕊只觉得双腿都站的发麻,大约许久没有当差才这么不习惯。
回绯云所的路上,却看到姑父穿着墨色太医官服站在侧边巷道里对她招手。她看左右无人便走了过去。
“蕊儿,你怎么来这里了?”程之明着急的问。他昨日才听儿子提起要去唐家提亲的事情,这婚事他也是赞同的。唐家世代官宦,唐蕊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本待空了便亲自去一趟,哪成想这里竟看到了侄女。
“说是宫中补选,被送到东宫做了从八品掌书女官。”
程之明吃惊,从八品,虽然是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可是官位只比自己低一点而已。本以为是自己儿媳的孩子,竟在这里成了同僚,真是造化弄人。女官若是主子不说留用,二十五岁可以放出去嫁人,但若是主子说一句留用,这宫门那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
“那你和……”
唐蕊知道他要说什么,低头道:“蕊儿不敢耽误表哥青春,请姑父转告,表哥定能寻得佳人。”
程之明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怪不得谁,要怪,只能怪自家命运不济。
“罢了。”他叹息,“你在这东宫……”太子那脾气、那秉性,喜怒无常,能否保命都不一定,他不敢说些未来的话,只得说,“你在这东宫,好自为之吧。若有难处,跟姑父知会一声。”
唐蕊点头。
程之明不敢多耽搁,揣着满肚子的心事匆匆离去了。
看着姑父离去的背影,唐蕊想起了表哥程纶,到底是有缘无分,她只希望他不会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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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说什么?”
青衣少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听到父亲所说的,仿佛天方夜谭,表妹已经答应嫁给他,怎么可能入宫做了女官?
“不会,不可能,爹,你肯定看错了。”
程之明恼道:“你的意思是你爹我老糊涂了?唐家人已经送过喜信过来了。唐家大女儿封了贵人,二女儿入东宫封了从八品女官,这些唐家人都当喜信送过来的。你自己看吧!”
他将桌上的红折子恼火的扔在了程纶的脚前。
程纶捡起来,翻开时果然看到“喜信”二字。贵人、女官?
他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这些,于唐家而言,都是天大喜事啊!而且是太子身边的女官,那条通天之路,可谓是近之又近,唐家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程纶只觉得心里挖心挖肺般的痛,但是他不服气:“蕊儿不会变,我知道她也不情愿入宫,女官二十五可放出嫁人,我可以等……”
“屁话!”程之明都要骂人了,“她今年十四,要等到二十五,十年!你难道等她十年?我们程家会被人笑话死!明儿就给你定亲去!你的好表妹已经托我带话了,她说了,祝你早日觅得佳人!你醒醒吧!”
程纶被父亲骂的脸色惨白,一阵眩晕,旁边的小厮急忙过来扶他。
程之明看到儿子这副样子也是心痛,温软了声音劝:“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吧。你要记住,你今年就要考太医院了,倘若入宫走动,不要同她打搅,你务必给我记牢了!”
程纶眼底又浮起一丝希望,他一定要当面问问她,她若是让他等,他便等,十年,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