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又飘到外头的树梢上,凝望着在晴日下慢慢融化、滴落的积雪,缓缓说:“我今日看这雪,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看它一点点化掉,雪水是一滴一滴往下掉的——过往的我,哪有这个时间好浪费?今日却觉得:难道我的余生都要这么过?”
他无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腿,两团死肉而已,用力再大也没有知觉。
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粲然一笑:“我也算一世英雄,将来要得人家一句评价:‘可恨、可叹、可惜’,而不是史书上载:‘帝半生赫赫,半生缠绵病榻,虽生犹死’。”
罗逾看着他,这位北燕皇帝,从小骄横,胆大妄为,但又是个骄傲而性情的人。他什么都要控制,以前要控制妻儿,要控制国家,要控制臣民,现在,横竖也要控制自己的命运,乃至后世的声望。
杨盼说得对,这是叱罗杜文自己的人生。
然而这又毕竟是生身的父亲,哪怕待他不好,罗逾也始终珍惜父亲曾经给予过他的微末的温情,那些皇帝穿过的衣物铠甲,那些御用的刀剑弓箭,还有对他满意时偶尔会流露出来的笑意和隐而不发的爱宠……
罗逾漫漶地想着,突然皇帝的手指伸到他脸上,他吓了一跳。
叱罗杜文说:“没出息,又哭!”
话语是斥责,但是软软的带着些温柔意味。
“父汗……”
父亲从不求人,只是说:“我的卧榻上,枕头边,有你阿娘第一次见我时穿的衣裳。我要带着火祭。”
还是在命令他。
罗逾吸溜吸溜鼻子,拿来那身衣服:软滑的面料,折旧的色泽,精致的刺绣……他没有母亲的印象了,但是几乎可以想见,是多么美的女子才配穿这样一身衣衫,而且让极为挑剔的叱罗杜文念念不忘。
“若阿娘在另一世重生,”罗逾说,“希望她与阿爷,好好相爱……”
叱罗杜文动容,很久后才迟缓地点点头:“宥连,谢谢你的祝福。”
罗逾转身离去,命令阿翰罗和六部院的大臣来听太上皇的遗诏,也命宫内侍宦做好准备——屋子外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了,麦秸把雪水都吸干了,地面不再潮湿,随时可以燃起篝火——父亲早就做好准备了。
罗逾茫茫然想:梦中的那个杨盼,被他杀死后如果重生,还敢爱他吗?
然后苦笑:如果不敢爱,也很正常,能够理解吧?
好在,这只是个梦。
庄周梦蝶,也是梦嘛。
太上皇宾天。
举国大丧。
罗逾当时虽在现场,但是只是俯伏于地,没有敢看。眼角余光瞥见一点,却是母亲那件海棠色的披帛带着火光飘飞在半空,上面的一朵朵桃花都燃作极其鲜艳的颜色。
和贺兰皇后不同,叱罗杜文很是安详,所有人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最后他的灰烬也细细碎碎的,被寒风卷起时,半天都是蒙蒙的灰色。
皇帝服丧以日代月,已经算是用了很重的汉俗。在鲜卑人心目中,人之死,便是重回白山黑水的怀抱,是值得大庆幸的喜事,该载以歌舞呢。
三月的春季到来时,太上皇大丧已过,与太后翟氏合葬。棺椁封实,陵寝石断,一对此生的怨偶在再也不会发出动静的地下静静地相守——亦谈不上愿意不愿意,只是后人的追思罢了。
国政要有新的安排,家事也是。
“现在是还冷些,不过车马到建邺后整休一下,再慢慢带都兰回来,估计平城也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了。”罗逾对杨盼说着自己的计划。
杨盼雀跃着:“那太好了呀!我亲自去建邺接女儿!”
罗逾摇摇头:“瞎闹!你现在是一国的皇后,哪有跨越国界,亲自接孩子的道理?我派妥帖的人去就是了,你安心在家等着。”
“皇后怎么了?”杨盼不服气地骨朵着嘴,“再说,南秦建邺是我的老家,又不是异国他乡,我归宁去看看父母和弟弟,又怎么了嘛!”
这就把皇后放回家,罗逾哪里能放心!只是摇着头不肯答应。
杨盼先和他撒娇,摇着胳膊摇得她自己的手都酸了,罗逾居然不吃她这一套,没有答应。
她只好又跟他生气,不理不睬不说话一整天,但是呢,做皇帝的比她忙,最后是杨盼自己无聊得不行,想找他说说话腻歪腻歪……
最后,她只能趁帐帏里别人看不见,一把一把掐他的肉,滚在他身上撒泼:“我要去,我要去嘛!你不让我回去见阿父阿母,我跟你没完!”
罗逾被她掐着胳膊腿的肉,知道她舍不得用大力气,只感到肌肉被她捏起来拧一拧,又拧一拧,滑滑弹弹,微痛舒服,跟被按摩似的。他适意地打了个哈欠,抱着她拍拍屁股:“好好好,你跟我没完就没完。你实在想要回去,生个儿子就让你回去。”
“为什么?!”杨盼瞪圆了她的大圆眼睛,“那么可爱的都兰还不够?!你是要拿捏住我的软肋么?!”
她气得推开他,说:“我又没有卖给你,回趟娘家你都不让!你下废后诏吧!我不当你的皇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罗逾:嗯嗯,这么作,恃宠而骄,是当我脾气好不会打屁屁么?
☆、第二二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呐,你们点单的,我开(qing)打(qu)了。。。
“胡说什么?”小狼好像终于生气了, 声音有点严厉, “都夫妻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什么话说出来伤人心么?”
“是你先伤我心的!我要回家!”杨盼才不怕他, “哼”了一声翻转身子,拿背对着他。
但是罗逾知道怎么样让她秒怂。他冷冷说:“好得很,当皇后了还闹小脾气!这就是沈皇后以前说的, 某人是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伸出一只手到前头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捏住,另一只手飞快把她汗巾解了,小衣剥了。
杨盼顿时觉得屁股凉飕飕的, 想着他的手劲那么大,还没挨打就开始隐隐约约疼了起来。
“别、别……”她磕磕巴巴地双手挣扎,小脚丫踢腾,委委屈屈几乎要哭了, “你不能和你父汗似的,动不动就打人——打人是不对的!”
罗逾说:“没事,你跑到哪里去打听, 都会说‘胡闹腾该揍’。再说,我又不动鞭子, 就用这只手,最多叫你三天挨不得凳子, 不算虐待你。你说,今日掐你的夫君,咬你的夫君, 还威胁说不当你夫君的皇后,耍脾气要挟人,犯这么多错,该打二十记还是三十记?”
杨盼硬着头皮硬争:“你不讲道理,是你让我掐让我咬的,我又没用全力;可现在我没答应让你打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掐让你咬的?不过,我答应你也不用全力就是了。”他很快接话,手在她臀上游走,似乎在找那里的肉肉最丰盈细嫩,第一巴掌在哪儿落手最好。
杨盼浑身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嘤嘤嘤哭起来,软侬侬说:“别啊,我怕疼……好逾郎,你不是说你最疼我的么?”
罗逾的心已经酥软了,抚摸她一会儿自己早就动情了,所以手指顺着往里头探,又吻着她的后颈,嗅着她的头发,“嗯”了一声说:“那你听话。”
他情意绵绵的,杨盼顿时又神气起来,“哭”声比刚才更高:“你说你和你父汗有啥不同啊?还不是拿着我怕挨打的软肋威胁我就范?”
他在她身后僵了一下。
杨盼心道:糟糕,是不是作过头了?是不是戳了他的伤处?
罗逾已经松开了钳着她双腕的手,另一只手小心帮她把裤子提起来。然后说:“那睡吧。我不强迫你,你不愿意,我一定尊重你。”
这次,他倒睡了。杨盼百爪挠心一样,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一丝丝痒起来,后脖子被吻过的地方又热乎乎的,小衣好像被濡湿了,但是心里又空落落的。
她忍了不知道多久,翻身看着他闭目的侧颜,外头暗暗的月光透进些微光,勾勒得他那副模样叫人想把他吃掉。杨盼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在他腹肌上轻轻按了按,见他没反应,又向上偷偷摸他的胸肌。
“干嘛?”他没睡着,声音沉沉柔柔地传过来,但眼睛也没睁开。
杨盼正好把脸贴过去,八爪鱼一样抱住他,嗲嗲地说:“你生气了?”
“没有。”罗逾说,顺手抚了抚她的小手,然后侧头亲亲她的额角。
杨盼放下心来,既然已经主动了,就没羞没臊了,手指在他胸脯上画着圈儿,听见他呼吸重起来,又画着圈儿往下游走,直接探到他的汗巾里。
罗逾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你干嘛呀?”
杨盼嬉皮笑脸地说:“你放心,我一定尊重你,绝不强迫你,绝不威胁你。你要不愿意,就不愿意。”但是手指锲而不舍地抚弄起来,惹得他翻身再次钳住她的手,咬牙切齿说:“你学得倒快!你惹的火,得自己扑灭。底下,我可顾不得听你什么愿意不愿意了!”
杨盼激动得不能自已,点点头说:“我愿意的啊。”
话音未落,杨盼已经被他侧抱在怀里,紧跟着,刚刚欠的巴掌就落了一记下来,屁股火辣辣痛,但是还能忍。她委屈道:“这个我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