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权力。前清被推翻了,皇帝没有了,军阀就成了皇帝。以前,天高皇帝远的,前清皇帝还不一定会管到东北来,前清被推翻以后,东北就一直被握在林家手里,林家和东北军在东北的地位,当然要比皇帝高得多了。”
王凡自小就生活在东北,此时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就肯定了锦颐的提问。
而得到了王凡肯定的锦颐,几乎是立马就兴奋地松开了王凡的袖口,重重地用双手拍了一下掌——
“太好了!太好了!”她毫不掩饰自己脸上地激动,“鬼子在东北百姓的心里积了威,我们引导不了东北里头百姓们的反抗情绪,甚至还有可能在破城的时候,遭到百姓们情绪的反弹。但要是有林世源和东北军在就好了,鬼子占了东北才几年?林家执掌东北政权的时候,总要比鬼子不把华夏百姓当人看的现在要好……”
要是有林世源和东北军一起参加夺回东北的战争,那东北三省的百姓,就算不会揭竿响应,至少也不会因为害怕被鬼子定罪,而直接反过来帮忙谋害华夏的军人。
无论如何,林世源和东北军剩下的将士得要参战!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锦颐直接就在心里做下了结论。
王凡瞧着锦颐这模样,大致可以猜到锦颐是想通了些什么,也大致知道她相通的问题或是与重新攻回东北有关。他听清了她嘴里“要有林世源和东北军在”的关键词,却没有问。连带着前头想弄清锦颐到底在东北见到了什么境况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算了,我来其实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同你说的。”
干脆跳过了“东北”这个话题,王凡见锦颐的情绪迅速平稳下来后,如是说道。
他也不再重新坐在那椅子上,同锦颐一道站着,抿了抿唇,脸上因为回想而露出了警觉,嘴上却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和产党的领导人、国民政府于科涵去沈阳的这十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我总觉得民军那帮人有些不大对劲……”
他仔细地想了想,努力让自己把话说得更清楚些,“这些天,那些和我们铁血军待在一块的民军士兵们,只要一有机会,就开始拐着弯的打听咱们铁血军内部的事。先是问咱们的士兵,觉得你这个司令怎么样,然后又问他们待在铁血军觉得怎么样。一次两次的,我还能当他们是好奇,这样的次数多了,再加上他们逮着机会就拐着弯夸民军怎样怎样,我很难不去怀疑他们什么……”
王凡有些纠结,但锦颐却一下子就信了国民政府是有企图的。
在很多时候,秦非正都是个彻彻底底的利己主义者。铁血军这样一把国家的利器,与其用来合作,倒不如彻彻底底地被他掌握在手里。
他想要的是什么,锦颐心里清楚的很。他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这一点,锦颐在决定让秦非正留在北平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要是在她和马启鸿不在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她这才会感到诧异和惶恐。
“那我们自己的士兵是个什么反应?有没有被民军的士兵给弄得动摇?”
“这倒没有,后来,我就让兄弟们都加大训练量了,让兄弟们跟民军的士兵休息的时间都错了开来,连交谈的时间都没有了。”
“那就好,让底下的将士们干好自己该干的,不管国民政府和民军的人想干嘛,让兄弟们少理点他们。”
恐怕,秦非正在背地里搞得小动作还不止这一个。至少,他不会让自己真正的计划那么明明白白地暴露在她的视线底下。或者,这个所谓的“异常”,也仅仅是他特意做给她看的。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只要不妨碍东北的收复,这些都还暂时在她的忍耐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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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把林世源放出来吧,让他领着东北军的残部跟我们一起打回东北。”
再次同秦非正、马启鸿坐在一起商讨攻回东北事宜的时候, 已经是三日以后了。
锦颐装着不知道秦非正在她和马启鸿离开时动起的小心思, 一开口, 便将自己思考了整整三日的想法给摆在了台面上。
“你的意思是……?”
马启鸿是个聪明人, 一听到锦颐提到“林世源”和“东北军”,再一联想到他们这是要去夺回东北的,立马便想到了什么。
而与他完全相反的,是秦非正有些过分平静的神情——
事实上,自打知道锦颐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夺回东北以后,他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因为林世源被他死死地软禁在重庆,近两年来, 便再也没了其他的消息。似乎渐渐的, 世人几乎就要将那个曾经在东北可以呼风唤雨的大军阀给遗忘了。
对于这样一个胆敢绑架自己、威胁自己的人, 秦非正原本大有要将其囚禁一辈子的想法的。只是,在又一次确定了锦颐想要夺回东北的决心之后,他便知道了,迟早有一天, 林世源回到人们的视野里的。只要是想最大限度减少伤亡地夺回东北, 便迟早是要有那样一天的。
谢锦颐和马启鸿那两个人,可以遗忘林世源一时。但关键时刻,却总会想起的。现在谢锦颐提出要他放了林世源,也不过是他脑子里料到了的场景,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罢了。
“把林世源囚禁了这几年,西安那场恩怨, 再怎么着也该是清算完成了……”
语气有些犹疑地说着这话的,是马启鸿。
可偏偏,秦非正最不待见说这话的人,同样也是马启鸿。
当年西安那事,如果说林世源是计划将他绑走的实行者,是计谋的贯彻者,那么产党、此刻就在他面前的马启鸿,便是整个计划的主谋。
没有人喜欢被威胁着去答应做事,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和产党的合作中几度翻盘。
“好。”
不可否认,秦非正在听到马启鸿劝说着的话时,心里一阵别扭和狰狞,但到底是顾虑着自己和锦颐间有些紧张的关系,为了安抚住锦颐,不让铁血军的枪口在对准东北里的鬼子兵前,率先对准自己的人,他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简简单单地便应承了下来,倒叫原本打算好要同他磨些嘴皮子的锦颐和马启鸿有些没反应过来。
仿佛锦颐是对自己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要求,他瘦削的面上,挂上了些义不容辞的神情,“瞧老马你这话说的,倒好像我秦非正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似的。”
他嘴上叫着马启鸿“老马”,语气里却没有多少亲昵,甚至说着说着,还冷哼了一声,“我跟林世源的,那是私人恩怨。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按谢司令的意思来说,可不就是国家问题吗?在国家问题的面前,就是我和林世源有天大的仇恨,那也应该暂且言和了。”
秦非正表面上的话,说得十分漂亮。可他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当时华夏对上鬼子那么势弱,他也不会固执地把林世源给软禁了,引得东北军四分五乱。
“既然如此,那还麻烦秦司令尽快命人将林世源带来北平了。”
难得秦非正如此配合,锦颐难得的和善了语气,也没再刻意拉着一张臭脸。
*
锦颐和秦非正是在五月底的时候,瞧见秦非正将林世源带来的。
他和十年前锦颐瞧见时的模样大不相同,似乎被幽静后的两年时光将他的锐气给统统磨平了,除了身上那一股子从小养到大的贵气,他瞧起来,竟不像是个司令,而更像是个没有太大伤害力的有钱少爷。
“你……就是当初那个女兵、现在铁血军的司令?”林世源望了锦颐有好一会儿,眯着眼想了良久,直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又颇有了些锦颐初次看见他时的风采。
“我记得你。”像是很肯定自己的问题,他连点了几下头,一边回答着自己,一边又变回了刚才那个人畜无害的普通模样。
锦颐不知道林世源是否是同秦非正谈好了什么条件,总之,他们在跟林世源说着自己的计划,让林世源重新穿上军装的时候,林世源只是一味地应承着,丝毫未见与秦非正有过嫌隙的模样。
他好像一个“好好先生”,只会点头说“好的”“嗯,我明白了”,半点没有自己的想法。
是太长时间的普通生活将他也嗟磨成了一个普通人?
看着马启鸿和秦非正在详细的为林世源讲解着此次行动的计划,闲在一旁的锦颐,便静静地在旁边观察着现如今的林世源。
可这么猜测过之后,她继续观望着林世源,忍不住又想,一个被生活给嗟磨得没了战意的人,真的还能成为一个将领、真的还能上到战场吗?
锦颐有些怀疑,但现实却是,除此之外,没人能再想到更好的办法了。
*
七月初。
在让林世源同东北军剩余不到五万的残部磨合将近一个月后,华夏的军人总算是做好了将手中武器对准东北的鬼子兵和伪满兵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