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绕了两条街,后面没人跟上来,才确定真的把那男人甩掉了,不由的长长的吁了口气。
举目四望,然后悲剧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盛京这样大,她为了甩开那男人一路奔逃慌不择路,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天还早,她慢慢溜达,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也不急着回去,苏九找了个茶摊,坐下后要了一大碗茶,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半碗。
举着袖子一抹嘴,就看到前面似有什么热闹,围着许多人,熙熙攘攘。
苏九放下茶钱过去瞧热闹,挤进人群里就见是个卖鸡的摊子。
一满脸灰色,身着打着补丁粗布麻衣的男人跪在地上,正痛哭哀求,“是哪个偷了俺的钱,求求你给俺吧,俺娘子还病着,正等着俺买鸡回去补身子!”
“求求大老爷,把银子还给俺吧!”
“俺给您磕头了,求您发发善心!”
……
男人一边抹泪,一边卑微的哭求。
众人围着,议论纷纷,怯怯私语。
有新来的和苏九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旁边的人道,“这是怎么了?”
“这男人说自己背着柴来城里卖柴,换了钱想买只鸡给家里病重的娘子补身体,谁知道到了卖鸡的这儿,一掏衣服,钱被人偷去了!”
“看着怪可怜的!”
“是啊,都是那偷窃的恶贼,简直没有人性!”
“这种贼看见就该打死!”
“对!打死也不解恨!”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愤恨,纷纷痛骂偷男人银子的贼。
苏九摸了摸袖袋里的荷包,脸色有些白,第一次有种想逃的冲动。
她也是个贼……
虽然她从来不偷、不抢穷苦的人,可周围一声声怒骂,却似唾骂在她脸上一样,雪白的脸色渐渐一片烧热。
地上的男人仍旧跪在地上嚎哭,偷窃的贼自然不会把钱还给他,就算有心还给他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敢还。
男人渐渐绝望,哭声也越发的凄厉。
苏九上前一步,拽着男人起身,“一个大男人,哭什么,这鸡小爷给你买!”
男人一怔,抬头看着苏九,脸上满是泪痕,双目通红,似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
苏九转身看着卖鸡的摊子,指着一个装着几只鸡的箩筐问道,“这一共多少钱?”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都静了下来,齐齐看着苏九。
这少年,长的俊,心地也好!
卖鸡的小贩愣愣的看着苏九,讷声道,“这筐里有五只鸡,俺平时卖二十五文一只,小公子都要的话,五只一钱银子,俺再给你搭这个筐。”
苏九点了点头,掏出一钱银子递给他,“把这些鸡都给他!”
嚎哭的男人踉跄起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九,结巴道,“这、这些鸡都给、俺?”
“对啊,炖了给你娘子补身体吧!”苏九眉毛被奶娘画的粗了些,眉飞入鬓,却丝毫不影响她五官的精致,反而添了几分英气,说话的时候清晰干脆,倒真似个初入人世的小公子。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俺替娘子,替俺娘,谢谢公子!”男人面容激动,一阵狂喜,说着又要跪下去。
苏九一把扶住他,她穿着锦衣,却丝毫不嫌弃男人身上的脏污,扶着他起来,轻松的将装了五只鸡的箩筐提起来,给他背上,“回家吧!”
“嗳!”男人不哭了,抹了一把泪,咧着牙,欢喜的往外走。
“这小公子,心眼真好!”
“是呢,长的也好!”
“这卖柴的男人今天算是碰上贵人了!”
……
周围人议论着,渐渐的散了。
苏九刚要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句,“为什么每次遇到苏公子,苏公子都是在打抱不平?”
------题外话------
猜猜这个买鸡给他娘子补身体的男人是谁?
第36章 俺就稀罕你!
苏九倏然转身,就见南宫恕负手站在她身后,面容清俊冷冽依旧,眼中却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调侃。
“那为什么每次我打抱不平,都会被南宫兄看到?”苏九挑眉反问了一句。
南宫恕挑了挑眉峰,“看来我今天不该在这里路过。”
“不!”苏九耸肩轻笑,笑容纯净,“是我不该在南宫兄路过的地方打抱不平!”
南宫恕忍俊不禁,勾唇抿出一抹笑意。
“我有事要出城,下次相遇再请苏公子喝茶。”南宫恕淡然有礼的道。
“好啊!”苏九抿唇一乐。
南宫恕微一点头,和苏九擦肩而过。
“对了!”苏九突然转身,喊住南宫恕。
“有事吗?”南宫恕回首。
“那个、”苏九踌躇了一下,才装作坦然的道,“我迷路了,请问回斜阳街怎么走?”
南宫恕一怔,随即似想要笑,却强忍着,手握成拳放在唇边掩饰的轻咳一声,也装作若无其事的道,“顺着这条街一直往西走,遇到大的路口往右拐,然后左拐便是了!”
苏九点头,抱拳道,“多谢南宫兄!”
“不必!”南宫恕薄唇抿着,转身大步往城门而去。
买鸡的男人此时已经出了城门,背上五只鸡加上箩筐不轻,然而他心里美滋滋的也不觉得累,一路脚步轻快的往玉壶山脚下的村子走去。
他走惯了山路,脚程快,天黑前到了家,一进门先喊了一声,“娘,俺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妇人从屋子里跑出来。
男人将后背上的箩筐卸下来激动的给妇人看,“娘,你看!”
五只鸡在箩筐里卧着,发出“咯咯”的叫声。
妇人惊喜的看着,“怎么买了这么多?”
男人背到城里的柴顶多够换一只鸡的。
男人憨憨一笑,将银子被偷,然后遇到贵人,给他买鸡的事说了一遍。
“好,真好!”那妇人摸着那些鸡爱不释手,“宰一只给你媳妇补身子,另外四只留着,等明年一开春就能下蛋了!”
“都听娘的!”男人道了一身,伸着脖子往西屋里看,问道,“她怎么样?”
“还不是那副样子,你进去看看吧!”妇人说了一声,将箩筐搬到墙下,打量着明天盖个鸡窝。
男人搓了搓手,进了堂屋。屋子东南角放着一口水缸,他拿起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喝完看着西屋的帘子,满是风霜褶子的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笑,似期待,似腼腆,似爱慕……半晌,才往屋子里走去。
西屋以前是男人住的屋子,土地坑坑洼洼不平,靠窗的墙下堆着杂物,北面墙下放着一张古旧斑驳的木床,挂着青灰色的帐子。
此时帐子掀起,床上米黄色的被子下躺着一个女人,面容苍白,正看着床顶发呆。
看到男人进来,顿时目中多一抹亮色,手臂撑着床稍稍起身,急切的问道,“你去给我家送信了吗?”
男人靠在床柱上,看了一眼女人俊俏的脸,耳根顿时一红,讷讷道,“俺娘说,等咱们成了亲,生了娃,再去告诉你家人!”
女子本苍白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冷笑道,“我是苏家小姐,要我嫁给你,休想!”
男人似有些羞恼,挺着脖子,“你的命是俺救的,你不嫁俺嫁给谁!你们城里人不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怎么到了俺这里就做不得数了?再说你身子不干净了,你那未婚夫家还能要你?”
女子脸上顿时呈现一片死灰色,闭了闭眼睛,向后靠在枕头上,凄声道,“那本小姐也不可能嫁给你这种穷人!”
她本是纪家少夫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怎么甘心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山野村夫。
就算她嫁不了纪家,她还可以回阜阳,回到阜阳,她还是小姐。
那些苏家的随从都死了,没人知道玉壶山发生的事,她还是冰清玉洁的小姐,还可以找个好婆家。
若是留在这里,那她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去。
想到这里,女子脸色缓了几分,柔声道,“难道你要我和你一起过苦日子?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什么都做不了,不如你给我家去个信儿,等我回了家,一定给你谢礼,你想要多少银子我家都会给你的!”
男人坐在暗影中,身体佝偻,搓着手指默不作声。
女子往前倾了一下身子,继续诱哄道,“你不就是想要个媳妇儿,只要你让我回家,我送给你两个丫鬟,随便给你生孩子。”
男人嘿嘿一笑,面上羞赧,讷声道,“俺、俺就稀罕你!”
女子两眼一黑,差点背过气去,实在不想再和这个榆木疙瘩说话,但又不得不说,勉强挤出一抹笑,“就算你想娶我,也要有父母之命才算数,你通知我家人来接我,然后再跟我父母提亲,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