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一肚子坏水儿,现下可真真是活该了。”杜若心直口快,径直嚷道, “最好这流言再传上几日, 惹得陛下彻底厌弃他才好。”
“作风不好,却还有些长处的。”秦婉淡淡说道,“他是风流, 给天家抹黑了, 只是皇伯父会不会彻底放弃他,却也是未知之数。”
杜若嘟囔一声, 似是有所不平。秦婉只笑道:“无碍的,秦仪那性子, 只怕就要忍不住了。”
即便秦仪有温一枫,但秦仪有时候并不会听温一枫的。他生性乖张,加上认为有温一枫相助,无人能在智谋上胜过他,是以会嚣张起来。本性如此的人,竟然沉寂了这样久,让秦婉着实没有想到,略一沉吟,还是说“去请老妈妈的儿子来,就说我有事请他帮忙,旁人我都信不过。再去东宫,请太子哥哥借一个武功高手给我。”
*
风月楼今日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因为如今流言之故,众人不敢埋汰秦仪,但总是能埋汰春儿的,是以无数人想要见春儿,老鸨乐见其成,只□□儿出来唱上一首小曲儿,这才让她回去,还美其名曰“是三爷的人,卖艺不卖身。”
春儿一曲唱罢,不少恩客又开始起哄。唯独一人起身找到老鸨,笑道:“春儿姑娘当真卖艺不卖身?”
风月楼是销金窝,可有不少风流的达官显贵往来,是以老鸨子见识倒也多,见对方谈吐不俗,举止风雅,衣着更是华贵,只猜想是哪家的公子,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们风月楼是生意人,又是世人眼里的下九流,如何敢跟三爷过不去?”
“三爷不是已经好久没来过了吗?”那人笑道,“再说了,我瞧着春儿姑娘着实貌美,心中喜欢,不过想有一场露水姻缘罢了,只此一次。”
老鸨心说这人看来的确不是个普通人,竟然知道春儿许久不被三皇子叫去了。但样子也要做足,忙笑道:“这样可不好,万一……”
那人骤然冷笑起来:“你只知会得罪了三爷,也不怕得罪了我?”又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来,价值千两白银,“今夜我会派人来接春儿姑娘,若是做妈妈的执意不肯,那可不要怪我无情。”
好么,这四九城中三步一王,五步一公,招惹不起的数不胜数。总归现在流言四起,作为当事人的秦仪未必会来,还是保住自身才是要紧。
老鸨子当即换了一张笑脸:“瞧这位爷说的,不就是一次吗?倒也使得,今夜爷只管来接,过了点送回来就是了。”
眼看就到了傍晚,春儿便闭门谢客,又怕给人瞧去了,只敢从后门出去。待上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便一路晃晃悠悠的往风月楼外去了。大熙并无宵禁,是以夜中很是热闹,车外人声鼎沸,春儿有些心不在焉,只盘算着要去哪里。
马车在城中绕了好几圈,这才慢慢的往一处寂静的别院去了。春儿被叫下车的时候,那出钱的男子正在院中,春儿心中一喜,这才笑得极近妍媚,行礼:“见过爷。”
那人神色淡淡,一点也不热络:“你随我进来。”说罢,径直在前走,春儿不明所以,忙跟了上去,穿过抄手游廊,又进了垂花门,一直进了院中的抱厦,那人才说:“进去吧。”
春儿不明所以,还是进去了。屋中地垄烧得很暖,她一进去鼻子上出了一层细汗,忙不迭脱了斗篷,自有侍女接过放好。她探着身子张望,见碧纱橱之中似是坐了个女子,虽看不真切,但她形容尚小,怕还没有及笄。
作为风月楼的花魁之一,春儿可什么场合都不惧,待其中叫进,她便立刻进去了,笑道:“不知姑娘让春儿来,所为何事。”
屋中少女坐在罗汉床上,她生得很美,五官精致仿佛工艺品,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翦水秋瞳就这样望着自己,眨眼之时,眼波流转,仿佛湖水泛清波。身上穿戴虽是素净,但却无一不是精美之物,自然绝非一般人家。只是身形瘦弱,在这样的屋中穿得也多,怕是有些不足。
而秦婉也在看这个女人,她虽美,但总少了些味道,丝毫没有大家之女的含蓄和温婉,妆容虽是增添了不少颜色,但明摆着就是用来引诱男人的。
秦仪的王妃可也是个美人,纵然不比春儿妖媚,但可比她美多了。可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原来是姑娘出的银两。”春儿立时便明白过来,行了个礼,笑盈盈的望着秦婉,“不知姑娘是要春儿如何?若是那事儿……春儿不才,倒也是会的。”
她只将秦婉叫她来是要做些玉女磨镜的事,是以也并不推辞,秦婉望了她一眼:“你可知道你要死了。”
肯定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让春儿立时白了脸:“姑娘要杀我?”
“我不杀你。”秦婉还有些咳嗽。自有人端了桑杏汤来,“自有人要杀你,我不过是想救你。”
春儿立时绽开婉转的笑容:“姑娘可真会说笑,纵然看得出姑娘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但春儿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要杀我,也该掂量掂量,能不能开罪三殿下。”
见她天真至此,秦婉冷笑道:“然而若说有人要杀你,除了你的三爷,我着实想不到还有谁了。”见春儿脸色立即发白,秦婉接着笑道:“你让他如此被动,更给人嘲笑,你还想活下去?”
春儿冷笑:“姑娘怕是不知道,我和三爷是倾心相爱的,他怎会杀我?”
“倾心?你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没什么了不起。而你若真心待他,现在会在这里?”春儿脸上一白,后者倒也淡然:“疏不间亲,我不难为你,最迟三日,你的三爷定然有所动作,但愿春儿姑娘有命活到那时。”说罢,她懒洋洋倚在了小几上:“言尽于此,送客吧。”
待春儿一出去,秦婉便吩咐道:“叫太子哥哥借给我的那人去跟着她,别让她被人害死了,好歹是一条性命。”
待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春儿便被送了回去,老鸨子只认为是春儿言行有误,伤到了客人颜面,说了她几句,春儿便发了气,进屋关门再不言语。老鸨气得要命,还是只能打发人去给春儿送吃食。
闷闷的舀了一碗米粥,想到秦婉的话,春儿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秦仪堂堂皇子,真会为了她而如何?她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但是他真会对自己下毒手吗?如此想着,春儿正要吃饭,只听一声细微的破空声,她手中的瓷碗已然碎了,其中的米汤浇了一身,还有些溅落在了地上,立时翻出一层细密的泡沫来。
春儿顿时心惊,从妆奁中取了银针出来,一一试了送来的吃食,见银针无一例外全部发黑,明白下毒之人是成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她当下不敢再吃喝,更不敢声张,连自己的房间也不敢待,非要到去和老鸨一间同睡。
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春儿便从风月楼后门溜了出去。因昨夜已然夜中,马车又拐了好几圈,她找不到路,一路从城西找到城东,才发现了昨夜进去的小院,忙请人通传。却被告知,秦婉并不在,春儿的眼泪立时便滚了下来:“求你家姑娘救救命吧,我不想死!”
*
春儿在当日便失踪了,老鸨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想到她头一日的行止反常,只认为这丫头是跟着别人跑了。如今因为和秦仪的关系,春儿可是风月楼的摇钱树,现在摇钱树跑了,老鸨子能不急么?当下跑到京兆府去告状去了。
这些日子等着看笑话的人数不胜数,偏偏女主角春儿又失踪了,大多数人和京兆尹想法一样,认为春儿怕是被秦仪杀人灭口了。
但这样的话,可不敢说出来。不管这事是不是秦仪所为,他总是皇子,一旦传开了,被
人知道参上去,也该掂量一下脑袋的重量才是正道理。
尽管如此,也并不妨碍有些长舌之人对春儿失踪的事津津乐道。
因除夕是和重阳、清明、中元并列的四大祭祖节。待秦婉身子好了一些之后,雍王便带着儿女养相国寺佛光塔去为雍王妃祭祀。
坐在马车上,秦婉有些发困,杜若则眉飞色舞,对秦仪被流言所扰这件事十分乐见其成,那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得了什么大好处一样。
“意料之中的事,他势必不会放过春儿的。”秦婉淡淡说,到底是一条性命,能救自然要救。现在春儿不见踪影,也达到了秦婉最开始的目的。秦仪那性子,本来就不会放过春儿,就算温一枫在他背后,他也会除掉春儿的。所以,现在让春儿失踪又不伤她性命,这才是最好的法子
。
一路到了相国寺,有不少达官显贵都来此处祭拜供奉在佛寺里的亲人。雍王牵着双生子,秦婉跟在他身边,一路往上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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