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卫珩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吗?就只是为了让郡主下嫁给他?!
秦婉则端坐于罗汉床上,气愤之余,脑中一遍遍的想着前世和这辈子所发生的一切。前世,她和卫珩成婚两年都没有消息传出来,眼看着卫珩已然要到而立之年,膝下竟然寂寥至此,她愈发觉得自己有不是的地方,便吃了药,强行受孕。后来卫珩在她的妆奁里发现了那张生子方子,那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大掌紧紧的钳制她的双肩:“你为什么要吃药?我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想要孩子么?”
他那时,浑身都散发着从沙场上带下来的肃杀之意,黑着脸的样子,浑然如同一个阎王爷。自两人成婚以来,卫珩连一句重话都从未说过,秦婉何曾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心中一直担心着,他会不会给自己一碗红花。
那也是前世唯一一次,卫珩对她发火。他当日拂袖离去,到了夜间,便又回来,抱着她低声道:“婉婉,我从不强求孩子,但你……我强求的是你。你身子弱,实在没有必要为我做到如此。”
而这辈子……想到夏昭华生产那日,卫珩那苍白的神色,秦婉便能够笃定,定然是那日夏昭华难产,卫珩随即联想到了自己,这才想要绝了生育的可能。
卫珩只是不愿自己受到任何伤害,所以选择了自己承担伤害而已。
她良久不语,让紫苏担心得要命,给秦婉换了一件衣裳后,才低声道:“郡主不要气坏了身子,为了旁人的错,实在不值得。”她现下只觉得自己瞎了眼,竟然会觉得卫珩和郡主十分般配,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何等可恶!堂若是卫珩在眼前,紫苏难保自己不会冲上去给他两个脆响。
“我一点不气,我知道他有理由的。”紫苏一向冷静,比杜若更多了缜密,现下竟然气得浑身乱颤,秦婉忙劝道,“杜若拔了一个指甲,现下正养伤呢,我身边得力之人也不过只有你了,你可不要慌了阵脚。”
“只是这事……”紫苏忙辩解了一句,被秦婉打断道:“紫苏,你信他会害我么?我与他如何走来,你可相信他会害我?”
顿时语塞,紫苏作为见证人,知道卫珩并非是个小人,别说他对自家郡主有情,即便是毫无感情,就凭郡主这样多的拉拔之恩,他也不会这样针对于郡主才是。可是、可是若不是因为这些,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连生孩子的权力也不肯给郡主?
她虽不说话,但秦婉已然知道了她的回答,一时笑盈盈的:“傻丫头,他不会害我,绝对不会,所以,我相信他的理由。”尽管没有想到竟然是卫珩要求严先生开药的,但秦婉再不是前世那个无措的傻女孩儿了,她有足够的手段和能耐,去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既然现在知道了自己迟迟不能怀孕的原因,那么她就能够对症下药了。
当即,她微微招手:“让那两个小厮进来。”紫苏忙出去,不多时折了回来,那两个小厮本是如蒙大赦,又给秦婉叫了回来,现下脸色青灰,好似将死之人一般,没有半点血色:“大奶奶有话吩咐?”
“既然大爷嘱咐你们每日煎了药给他吃,那也就不要含糊了。”秦婉笑得十分温和,看得两个小厮背后一颤,旋即颔首称是,秦婉又望向了紫苏,“你去严先生府上,求严先生开一服调养身子的新方子来。你二人往后就煎新方子的药给大爷吃,若是给大爷发现了,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两人打了个寒颤,双双称是不提。
*
当日的传胪大典本就是给新科进士册封官位的,而这些新科进士之中,卫珩的存在便是最为惹人注目。他本就是皇帝的侄女婿,更是两年前的文科探花郎,现下有官在身。大熙自开国以来,从未有一人在文武科举上皆是有所建树,卫珩身为这第一人,待遇自然有诸多不同。
是以上至朝臣,下至新科进士们,人人都对卫珩可能受封的官位表示了无比的好奇。而文科状元素来受封为翰林院编纂,武科状元则是游骑将军,至于卫珩这“第一人”的身份,皇帝破例,封其为四品宣武将军。一时间,卫珩风头无两,让人歆羡万分。
当日卫珩回来,秦婉绝口不提避子药的事,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给他,卫珩心中有鬼,吃罢了中饭,又将秦婉哄睡了,才蹑手蹑脚去了书房。自有小厮端了被换过的药进去,卫珩吃了药,才稍微心安。回屋里后,蹑手蹑脚的上了床,秦婉扭糖似的缠了上去,娇娇的撒娇:“珩哥哥抱。”
“婉婉还不睡,一会子下午又精神不济。”卫珩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哄道。秦婉眨巴眨巴眼睛,知道这人吃药去了,心中暗笑,故意问道:“你说,咱们往后若是有了宝宝,在你心里,我与宝宝孰轻孰重?”
卫珩神色略略一变,旋即拥了她:“自然是婉婉更重要,我并不十分看重孩子的事。”
“我看重。”秦婉朝他怀里拱了拱,心里盘算着既然将药换了,那自己也要好好调养身子,以便早些怀孕。
听她这番言语,卫珩心中难受,想到若是让秦婉知道自己暗中服药避孕的事……他抱紧了秦婉,低声道:“婉婉,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当然。”哪里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秦婉当即微笑,朝他怀里钻了钻,“我会一直就在你身边的,除非我死了。”她一面说一面朝他怀里钻了钻,“我最喜欢你了。”
“我也最喜欢婉婉了。”卫珩失笑,低头吻她额头,旋即伸手解了她衣带,“婉婉若是睡不着,就陪培我可好……”
秦婉挑着眉,假意推脱两次,这才由得卫珩去了。
*
接下来几日,秦婉满心欢喜,求了太医给自己开了调养身子的药,每日开开心心的调养身子,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幸福。
这日,秦婉进宫去向太后请安,又被皇帝叫去,说是赵七已经安顿好了。
“同婉儿又没有关系。”秦婉立在皇帝跟前,娇娇的哼了一声,惹得皇帝大笑道:“你这丫头,当日是谁在朕跟前说定要插手赵七之事的?现下又说与你没有关系,既是如此,你且回去,如何?”
“才不呢,叫婉儿来,又让婉儿走,皇伯父拿婉儿开心呢。”秦婉扭着身子,不依不饶。皇帝顿时含笑,这些日子,这小侄女似乎心情很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幸福来。
卫珩倒是个有主意的,将这小丫头哄得服服帖帖。
“赵七现下被关在京郊的庄子上,御林军正在看守。”说到这里,皇帝神色阴鸷了片刻,低声道,“朕对他用了重刑,只是这人骨头很硬,一句话也不说。”
能让掌事太监拔自己一个指甲,赵七自然是个硬骨头,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这样的人,只要能够坐实和秦仪有关,秦婉有自信可以一举扳倒秦仪。
她心中发热,一时间很是动容。皇帝望着她,忽的长叹一声:“转眼婉儿也长大了,再不是往日的小姑娘了。”看着这些孩子日渐成才,皇帝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感,转眼,自己也就老了。
不多时,秦桓则进宫来,顺势带了秦婉去京郊。“父皇用了不少重刑,赵七也闭口不言,这样的硬骨头,只怕知道的事也不少。即便不是幕后主使的心腹,也必然是一个能耐的。”
“谁不知此事和秦仪脱不开干系。”秦婉语气微微森冷,想到这一系列的事,心中便是憋闷。秦仪比温一枫更为难缠,因为尊卑有别,温一枫行事纵然阴毒,但他不敢太过张扬。然而秦仪根本不在意这些,命人刺杀秦婉,给卫老将军下毒,调唆瑞安郡王跟夏竟成过不去……偏偏他还是皇子,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没人动得了他。
构陷皇子的罪名可不小。
“婉儿,此事尚不绝对。”秦桓叹道,拍了拍妹妹的肩,“稍安勿躁可好?”
一路行到了京郊,此处十分僻静,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严严实实。见秦桓、秦婉先后下车,为首的赶紧迎上来,低声道:“太子殿下,和宁郡主。”
秦桓从怀中取了一面令牌出来:“陛下有令,命孤带郡主进去。”见了那令牌,为首的御林军忙扬脸,众人这才让开。
庄子足足有三进,作为关押之所也着实太大。抄手游廊、回廊之间,每三步都有御林军把守,可谓是水泄不通。一直到了堂屋之前,为首那人才行礼道:“烦请太子殿下和郡主自行进去吧。”
兄妹俩推门而入,屋中陈设极好,几乎全是紫檀木的家具,但随着推门,一股子血腥味迎面扑来。秦婉屏息,见其中绑着一人,满身都是干涸的血。秦桓忙挡在秦婉跟前:“婉儿小心些,女孩子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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