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毓 (七兮儿)

赵姨娘腾出手，她哪敢让殷雅璇在边儿上，她拉着殷雅璇走到厨房门口说：“要看就在这看吧。”
殷雅璇有些无语，她什么都看不到啊，可她想往里进，又怕碍了赵姨娘的事儿。
看着赵姨娘忙前忙后的身影，她叹了口气，她帮不上忙，还是回去吧。
这般安逸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县学开学的日子。
这天，天还没亮，殷明昭便带着吴司坐上了马车。
他是到的最早的，到了门口，学堂的门还没开。
“少爷，现在太早了，学堂还没开门呢，大街上都没几个人。”吴司坐在驾车的位置冲着车内说。
殷明昭靠着马车里的软垫，阖着眼，没出声儿，好像没听到吴司说话。
两人等了一会儿，学堂的门开了。
“少爷，门开了。”吴司说。
殷明昭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时，阖着的眼猛的睁开，眼底有一丝恐惧。
这一刻还是来了。
“少爷，我们进去么？”
外面传来吴司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小心翼翼。
殷明昭心底暗叹了口气，当然要进去，早晚要进去。
“走吧。”殷明昭说了两个字，吴司会意，进到马车里面将殷明昭背了起来。
开门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早就来了，看到殷明昭的那刻，惊了惊，随即便反应过来，上前帮着吴司。
殷明昭相比于其他学子，是不同的。
很久之前，殷存孝便和县学打了招呼，故而县学的人对殷明昭的情况都了解，也很照顾。
天愈发的亮了起来，人也渐渐多了，一些学子陆陆续续来了，见殷明昭坐在那里，眼中的目光各有不同。
他很特殊。
别人都是一席草垫，跪坐在书案前，而他却是有个靠背可以靠着，双腿向前伸直。
真真奇怪。
不同的目光在殷明昭身上打量，而殷明昭岿然不动，宛如一座山，手中拿着书看，好似周围人都是空气，也不主动和其他人说话。
“这位兄台，在下常渊，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殷明昭终于抬起了头。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身边的少年年纪看起来很小，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看着他的目光似有窘迫，通红着脸，似乎和他说话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出于礼貌，殷明昭笑了笑说：“我叫殷明昭。”
说完，又低下头看书了。
常渊是这批学子中年纪最小的，今年才十二岁，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秀才。
他因年纪小，到了这里便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他是殷明昭的同桌，来了已经好一会儿了，可殷明昭似乎特别喜欢读书，都没发现他已经坐在他身边了。
故而，他主动同殷明昭打了招呼，一句话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说。
得到了殷明昭的回应他很开心，可他第二句话还没开口呢，殷明昭又低头看书了。
他不由得有些沮丧。
罢了，既然他一直看书，定是有什么读不懂的地方需要钻研，他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常渊默默地想，将自己的书也拿了出来看着。
殷明昭虽然在看书，可余光一直留意着周围人的反应。
他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别人看他的目光可能有探究，又同情，甚至会有奚落嘲讽，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还是很在意。
和他一桌的人到了，还主动和他说了话，他礼貌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虽然那个人的眼神很友善，可他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怕下一刻他就会问他，你的腿怎么了，这样的问题。
殷明昭往下翻了一页，余光看见常渊也拿出书看了起来，不禁松了口气。

第十四章 原来是他

“璇儿，你站在门外做什么？”迟瑶将药卖给药店回来，就看见殷雅璇站在家门口张望着。
殷雅璇笑了笑说：“迟瑶姐姐回来了，我在等哥哥呢，他今日第一天上学，我在这里接接他。”
迟瑶打开自家家门，放下药筐的时候还想呢，下学有什么好接的，又不是小孩子。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迟瑶就听见巷口传来马车车轮碌碌的声音。
殷雅璇见哥哥回家，早已笑脸相迎。
迟瑶心中好奇，也走到门口张望。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殷家门前，殷雅璇在门口笑着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她只能看见殷雅璇的嘴一开一合，却听不清她说什么。
吴司将马车在殷家门前停好，从驾车的位置跳下来。
“怎么样，今天一切还顺利吧？”殷雅璇压低声音问吴司。
吴司点了点头说：“少爷今天一切都好。”
殷雅璇的心便放下大半。
“哥哥，今日的饭还是像往常一样送到你房间去么？”
在吴司背着殷明昭下了马车的时候，殷雅璇问。
“还是在我房间吧。”殷明昭说。
“好。”殷雅璇笑着点了点头，跟在吴司后面进了家门。
“阿瑶啊，在门口看什么呢？大半天了也不进来。”迟爷爷听到外面声响，走出来便看到迟瑶一个人在门外呆呆地看着。
迟瑶听到爷爷的声音，急忙应到：“来了，来了。”
她把门关上，便直接进了厨房，一面将爷爷的药熬上，一面将买回来的菜放入水中。
她手下的动作麻利，可是迟爷爷却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在外面看见什么了？”迟爷爷走到厨房门口，笑着看向孙女问。
迟瑶耸了耸肩，神情自若地说：“没什么啊，刚刚见到璇儿了，打了声招呼。”
迟爷爷呵呵笑着说：“打声招呼把你的魂儿都打没了？璇儿来咱家的时候你怎么没这样呢。”
“哎呦爷爷，你身体刚好，不好好养着下地乱跑什么啊，回屋歇着吧，等药熬好了我给您端过去。”迟瑶在药罐与锅之间来回看着，就是不敢看爷爷的眼睛。
迟爷爷撇了撇嘴，说：“行，孙女长大了，不说就不说。”说着，走回房了。
迟瑶见爷爷回去了，舒了口气。
她刚刚在门口，见殷家的马车驶过，只觉得眼熟的很，好像在哪儿见过。
等吴司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边说了什么的时候，她更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后来当她看见殷明昭被吴司背下了车，她才想起来，原来，前几日在街上那个识破小偷的手段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日，他在车上，她在车下，透过那小小车窗，她只看见了他的脸，却不知他的腿有疾。
刚刚她隔着那段距离，也看的不真切，只知道他的腿不能行，具体症状却是一概不知。
听璇儿之前所说，他的腿受过两次伤，一次摔伤，一次打伤。
照这样推测，应该是骨头断了而没有及时治疗所导致。
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将师父留下的医书想了一遍，可惜，对于这种情况的记载很少。
那她该怎么治呢？
迟瑶想着想着就想远了，人家根本没让她治，她也肯定不会轻易出手看病，她倒好，一厢情愿起来了。
“糟了！”
迟瑶忽然闻到了一股烟味儿，低头一看，她锅里没放油，已经被火烤干冒了烟。
“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迟瑶皱着眉头，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赶紧将油倒入锅中。
另一边的殷家，吴司将少爷安置好之后，便被二小姐叫到了一旁说话。
“今日哥哥在学堂可有受欺负？”殷雅璇问。
吴司摇摇头说：“没有，学堂里面的夫子对少爷很好，其他学子也只是多看少爷几眼，并没有人说什么。”
殷雅璇又说：“那便好，你平日里跟着哥哥，一定要注意些。”
吴司点头应着，想了想说：“对了二小姐，今日学堂有一个叫常渊的公子，与少爷说了两句话，小的觉着这位小公子人还不错。”
“常渊？”殷雅璇念叨了一句。
吴司见二小姐注意到了这个人，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殷雅璇有些欣慰，哥哥若能有一两个知己好友，也是极好的。
吴司看着二小姐这副面容，忍不住说：“二小姐，夫人和大小姐都没像您这样，少爷不是那样在意别人目光的人。”
“在不在意有些时候是看不出来的，再说了，我这是关心我哥哥，也顺便替娘和姐姐关心一下，怎么了？”殷雅璇板起脸来。
吴司陪着笑说：“好好好，二小姐说的是，是小的多言了。”
“行了，一会儿饭菜好了就给哥哥端过去吧。”殷雅璇笑了笑说。
吴司应了，下去了。
殷雅璇看着禁闭的东厢房门，叹了口气。
日子就这么周而复始的过了起来，殷明昭永远是学堂里到的最早的，走的最晚的，同窗学子能同他说得上话的也没有几个，也就常渊能与殷明昭聊上几句。
前几日，殷雅璇日日晚上都会在门口准时等着，接哥哥回家，直到哥哥说不必了，她才没再接。
而有一日，殷雅璇不在，殷家门口却多了一个人，迟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