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毓 (七兮儿)

“不去了，昨晚没睡好，今天不想出门。”
百叶没多问，心里想着一会儿去找大夫，给殷姑娘抓一副安眠的方子。
“百叶，一会儿你去拿一些大点儿的布料，我要用。”
“是。”百叶应下。
从这日起，殷雅璇便深居简出，偶尔郑美人来坐坐，其他人一律不见。
外人只知道她在钻研女红，有二王子的命令在哪儿，也没人敢来说什么。
二王子最近也不回府，听说大王病又重了，朝中分为两派，各自拥护大王子和二王子，相争不下。
没过多久，戎狄大王病逝，留下遗诏，传位于大王子，同日，二王子被任命为“踏烈将军”，率兵出征，于烈云的战事，一触即发。
这些事，及时从郑美人口中传到殷雅璇耳朵里，殷雅璇心中为萧煜担忧不已，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一日，郑美人过来，和往常一样，汇报着战况。
“我们没讨到什么便宜，戎狄也没得到什么好吃，两方都有输赢，难分胜负。”
殷雅璇耳朵听着，手下功夫却没停，她绣了一副江山图。
郑美人看着即将绣完的图，问：“这能行吗，我什么都看不来。”
殷雅璇笑笑没说话，将刺绣翻了过来。
这是一副双面绣。
反面，绣的便是戎狄的边防图。

第二十八章 祖孙

郑美人难言惊讶，双面绣她不是没见过，可绣工如此精湛，又把边防图绣的如此仔细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位殷姑娘，她的女红在汴京可是无人能及，怪不得能入宫做静公主的女红师傅。
“殷姑娘，这图是绣出来了，可我们该怎么把它送出去呢？”郑美人蹙着眉头问。
“你不是送出书信？”殷雅璇问。
郑美人摇了摇头说：“战事越来越激烈，我们负责联络的人已经断了。”
殷雅璇眼睛看着手中绣的边防图，手攥了攥，说：“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
殷雅璇细细思索了一日，已经有了对策。
可她还来不及施展，又收到了一个消息。
最近一站，戎狄大获全胜，连夺烈云三城。
“萧煜呢，他没事吧。”殷雅璇听闻消息，心惊地问。
郑美人摇了摇头，说：“萧将军没事。”可她的神色却一点也不轻松。
边防图已经全部修完，殷雅璇把它做成了一件披风，绣着边防图的一面又覆了一层别的花样，外表绝对看不出有纰漏。
这一晚，许久未回府的二王子回府了。
一身戎装还未褪，面上尽显风尘，下巴上多了一条疤，已经结痂了。
他回府换了衣服，只见了一个人，就是殷雅璇。
“这几日在做什么？”
“绣绣花，种种草，闲来无事和您的美人们聊聊天。”
“和她们聊得来？”二王子挑了挑眉，不信的样子。
“和郑美人倒还挺聊得来的。”
“嗯，她小时候在烈云待过几年，和你聊得来也正常。”二王子说完不说话了，好像一时想不出来什么话题。
殷雅璇在二王子来之前正倚着看书，此刻把书放下，看着二王子说：“二王子今日这么闲？”
“不闲，一会儿还要进宫，向大哥禀告军情。”
“哦。”
“……”二王子又没话说了。
又呆了一会儿，二王子起身欲走，刚到门口，却被人叫住。
“等一下。”殷雅璇忽然出声说。
二王子止住脚步，转身，等着。
“今晚还回来吗？”殷雅璇问。
二王子嘴角弯了弯，倒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应该可以，有事？”
殷雅璇没多说，只是淡淡地开口说：“回来之后，来我这里一趟。”
二王子这回，嘴角弯的更加明显了。
“好。”
说完，二王子便匆匆离开，脚下步子极快，像是十分着急。
殷雅璇看他离开，视线落到她早已准备好的披风上。
既然她送不出去，那就借他的手，亲自把它送到萧煜身边好了。
萧煜，你还好吗？
此时的萧煜，正呆在自己的营帐中，面前铺开戎狄疆域图，仔细看着，他身旁，还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面容垂老，可是坐在那里，身体倍儿直，铮铮铁骨还能显现年轻时的英姿。
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叱咤烈云，征战戎狄大获全胜，将戎狄王，也就是如今二王子的父王，挑到马下，导致戎狄王废了双腿。
他，正是萧老将军。
萧老将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煜儿啊，你可有了对付戎狄的对策？”萧老将军也看着地图，可话语见满是慈爱。
萧煜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说：“等。”
“等什么？”
“时机。”
萧老将军拍了拍萧煜的肩膀，说：“你啊，和你父亲一点儿也不像，你的父亲，一味勇猛，可却少了几分智慧，若是他能有你一半儿的才智，也就不会……”
“爷爷，别说了。”萧煜握了握拳。
这声爷爷，像是击中了萧老将军的心口上，一时间止住了话语。
世人只知道萧老将军有一个短命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可却不知道，当年萧老将军的儿子战死的时候，还有个遗腹子。
就是萧煜。
萧老将军一生戎马，可亲情单薄，他不想让他唯一的孙子步他父亲的后尘，便悄悄把他送到乡下一户人家寄养。
后来，萧煜当然养父养母去世，萧煜却从军了。
从最底层做起，一步一步，成了如今的烈云第一将军。
萧老将军叹了口气，说：“爷爷相信你，这次来看看你，心里也有了底，事到如今，爷爷只有一句话。”
萧煜抬起头来，看着萧老将军浑浊却依旧有神的双眼。
“聪明人，都知道，活着挺好的。”
萧煜又低下了头。
他不怕死，可他知道他不能死。
烈云可以没有他，少一个将军，总会有后起之秀取代他。
可他现在心中有了牵挂了，他的心里，有了个小姑娘。
“爷爷，你放心，我会惜命。”
萧老将军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
他本隐退，此番过来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孙子，是否因为一次战败就心灰意冷没有斗志，现在他看到了，还亲耳听到了他的承诺，也就放下心。
“外面那个公主是怎么回事儿？”萧老将军问。
萧煜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静公主居然还没走，也亏她受得了，这战火连天的日子。
“她，不是我的事儿。”萧煜声音清冷，萧老将军一听就明白了。
“那就赶紧给送走，千金之躯，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而且，人家跟了这么久了，你说没事就没事？有没有事，还不是皇上说了算。”萧老将军说。
萧煜抿了抿嘴，不说话。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一个老头子在这儿也帮不了你，我还是继续四处游历去，你好好活着，别让我一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知道了。”萧煜起身，亲自送萧老将军离开军营，一直送到安全地带，才返回军营。
殷雅璇在房间一直等，等到月上柳梢头，她房间的蜡烛都燃了大半根，二王子还是没有回来。
她干脆不等了，叫了百叶来，把披风递给她，说：“等二王子回来，你把这个交给他。”
百叶一看，这不是殷姑娘绣了一个多月的披风吗。
原来是送给二王子的。
她喜滋滋地点头说：“姑娘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第二十九章 传递

深夜，二王子回到府中，衣服还没换就直奔殷雅璇房中。
到了近前，发现殷雅璇的房中灯已经熄了，便止住了脚步。
她不是说等他的吗？
想到这儿，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可转念一想，夜已深了，说不定她以为自己今夜不会回来了。
在殷雅璇院中站了片刻，二王子便欲往回走。
“二王子。”百叶听到外面的动静，想到是二王子来了，便拿着披风，出了房门。
二王子定住脚步，看着百叶手中抱着的东西。
“二王子，这是殷姑娘让我交给你的，殷姑娘一直等着您来着，就想着把这披风亲自送到您手上，可是您迟迟不回，殷姑娘身体有些不适，就先睡了。”百叶说。
二王子听了那披风是送给他的，眼眸一亮，刚刚心中的不适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一丝欣喜。
“这是，给我绣的？”二王子问。
百叶点点头说：“殷姑娘绣了一个多月才绣好呢。”
二王子接过披风，拿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
“你好好伺候殷姑娘。”二王子只叮嘱了这一句，便拿着披风，匆匆返回。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书房，书房的灯一夜未灭。
第二日天没亮，二王子就又去了战地，准备再次与烈云交战。
殷雅璇问了百叶那件披风，百叶说她亲自交到二王子手上了，殷雅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