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看陈阿娇那脸色沉下来,她忙讨好道:“听你的,听你的,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我知道你还是不理解我为什么让你这样做,可是刘彻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你抱着哄着的孩子了,他已经是整个大汉的皇了。他是帝王,怎么能够容忍你这样胡作非为?以前景帝舅舅在的时候,他宠爱你那是一回事儿,可是现在……”
“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刘嫖哼了一声,却是对刘彻也心生不满起来,想起陈阿娇方才所说的卫子夫一事,这刘彻,竟然敢偏听偏信,信了那卫子夫的话,还最后废掉了阿娇,她改日必要找个时间进宫去嘲讽几句,好叫那负心汉心里不痛快。
陈阿娇不想说这些,她只是摇头:“今时不比往日,你是他长辈,他虽总不好动你,但你以为汲黯不揣度着他的心思,敢就这样直接往上面递本吗?刘彻若是真的向着你,早就把汲黯拖出去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这么一分析,倒是让刘嫖觉得她是真的说对了,细细一想,可不就是这回事吗?
如果刘彻是真心向着自己这个丈母娘,早就把那汲黯处理掉了,哪里还容得下这人来恶心自己?
一时之间,刘嫖又觉得愤怒了。
陈阿娇说道:“反正汲黯的事情你也被想了,想再多都没用,他不过是说你几句,敲打敲打你,你也别成日跟着跟董偃厮混……”
“董偃他人很好的啊。”刘嫖看上的男人都是一表人才,这董偃一开始不过是个珠宝商,后来搭上了刘嫖,这才开始结交权贵,并且就是他出了个馊主意,让刘嫖将长门宫送给刘彻,刘彻已经是皇帝,是天子,如今还要接受别人的赠送,并且这长门宫还奢华到一种境界,如果陈阿娇是皇帝,也得起疑并且不舒服了。
陈阿娇一听到她董偃,就觉得不高兴:“你就整日里念叨那小白脸了,我看你还是早早地回去吧,别在我这儿待着了。”
以往董偃那小白脸一看到陈阿娇就怕得慌,因为陈阿娇对他的态度很糟糕,刘嫖也怕陈阿娇跟那董偃之间发生什么矛盾,因而总是避讳着,害怕两个人碰面,提到董偃,她是尴尬居多的,不过很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
她有些不舍,却过去摸了摸陈阿娇这肚子,惊喜道:“里面小家伙在动诶,我就要当这孩子的祖母了!”
刘嫖那表情显得有些夸张,却一点也不造作,陈阿娇脸上挂着笑,也不说话了。
母女相聚的时间不多,因为之前杂七杂八的事情谈得不少,所以刘嫖走的时候便已经不早了。
她走时拉着陈阿娇的手,要她跟自己一起走,去公主府,可是陈阿娇摇头拒绝了,她说:“过去的就过去吧。”
也就是说,她不会随着自己一起回公主府了。
她的女儿,如今竟然落到如此境地。
她走时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管你改了什么名,换了什么姓,你永远是我刘嫖的女儿,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现在这个大汉,除了窦太皇太后,谁还能把我怎样?你不要有委屈自己受着,我不能帮你讨回来,总归还是你的助力。让我放心些,阿娇。”
陈阿娇点点头,也将泪意忍住了,“我嘱咐的那些事情,你记得多注意一下……”
刘嫖又哭起来,可是最后又说:“我这哭着哭着倒是把自己哭丑了,你有孕在身,还是快进屋吧。”
可是陈阿娇没走,一直看着她的肩舆走了,自己才进去。
她不知道的是,刘嫖的肩舆回到了馆陶公主府,里面却已经坐了一位贵客。
刘嫖是哭着进去的,周围的侍女们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又是惊慌又是手忙脚乱地看着她,“公主,公主?”
刘嫖直接伸手将那些人挥开,“走开,都走开,本公主这是高兴的……”
她一边走,一边抬起头,却看到原本自己坐的位置上竟然已经坐了一个男人,她一晃眼竟然没注意,等到视线低下来才反应过来,于是又一下抬起头,“刘彻?你来这里干什么?”
刘彻看着那酒尊里面的酒液,有几分消沉的模样,可是看到了刘嫖,她似乎觉心情又好了起来,问道:“看到阿娇了吗?”
刘嫖倒退了一步,“你,你说什么……”
刘彻将那酒尊之中的酒喝干净了,然后随手扔了这酒尊,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他竟然是根本不理会刘嫖的回答,自顾自地问着,问完了就看着刘嫖,眼底带着几分阴鹜的冰冷,“朕问,她怎么样了?长公主难道没有去看吗?”
刘嫖这个时候再蠢也知道是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她愤怒地看着刘彻,“你竟然派着人跟踪我!”
刘彻嗤笑了一声,什么派不派人跟着的,刘嫖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了呢。
“没有跟踪你。”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有多么光明磊落一般,只可惜刘嫖在陈阿娇那里得到了消息,对刘彻的印象早就跌到了谷底,当下刘嫖冷笑了一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彻一早就知道了刘嫖的动静,他只是由着刘嫖去看她,毕竟她有孕在身,刘嫖去看看反而好些,他不过是想从自己这岳母的口中,知道到底她过得如何,现在又怎样想而已……
“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刘嫖于是抹泪,“你都害了她了,什么金屋藏娇,你给的那些东西我娇娇哪里稀罕?刘彻,你快快给我滚出去,否则我要让别人来感你了。”
刘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长公主,还请告诉我……”
“你不是已经纳了新的贵妃并且对她恩宠异常吗?既然已经有了新欢,就快快地滚开,不要再到我面前晃。阿娇不稀罕,我也不稀罕。”
那卫子夫,自己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从来没有人能够这样欺负她的女儿,以往事情发生得太快,宫里这边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她苦无回天之力,可是现在……
总归是让人越想越生气的。
刘彻今日早晨的时候就收到了眼线密报,他那个时候正在阅奏章,乍一听到这消息几乎就坐不住了,如果不是郭舍人拦着,他立时就要去看看的。
每一日每一日地想她,他们竟然已经有了孩子,他就要成为父亲,只可惜……她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
现在馆陶公主提到卫子夫,让刘彻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他不想提到卫子夫,陈阿娇那一日的话,让他至今耿耿于怀。
见着卫子夫的孩子,有一个打死一个,如此恶毒的话语,已经让他惮于接触她,可是不看着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想着,以前陈阿娇罚卫子夫跪针板,让后者膝上鲜血淋淋的场面立刻又在眼前,那个时候卫子夫倒下来,他伸出手去扶了一把,惊怒于陈阿娇的狠辣。
卫子夫一个劲儿地说是她自己弄的,不是陈阿娇罚她,一副对陈阿娇怕得厉害的模样,而陈阿娇就那样固执地站在前面,扬着下巴,眼神带着几分睥睨和不屑,唇边还挂着讽刺的笑容,说不是她做的,难道是卫子夫自己伤了自己吗?
她还一副那样的表情,根本不知道是自己错了。
本来他们二人之间还是有旧情的,不管此刻的陈阿娇到底是什么模样,他总归还是喜欢过她的,或者说,一直喜欢着,然而——为什么他喜欢的那个连杀猫尚且不忍的陈阿娇,会变得如此恶毒?
也就是在这里,他觉得,金屋藏娇,此娇非彼娇。
他不喜欢卫子夫,她的存在意义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没有羽翼的卫子夫,很明显——比宗族关系庞大的陈阿娇更加好控制。
此刻,馆陶公主说他宠幸卫子夫一事,分明有责难的意思,然而他是帝王,他的决定是不容别人置喙的。
“长公主,我是始终是孩子的父亲。我是他的父皇。”
血缘上的亲情是无法斩断的,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馆陶公主刘嫖,“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会成为我第一个孩子,我会让他平安降世,我是这个孩子的父皇,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有权关心他。”
馆陶公主冷笑了一声,一拂袖,将那眼泪擦干,却直视他:“我家阿娇蒙受冤屈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是大汉的天子,你也是她的丈夫,在自己的妻子受到别人污蔑的时候你却听信了别人的谎言,将另外一个女人拥入怀中,你有何颜面说那是你的孩子?她曾是你的妻子的时候,你不曾好好珍惜,一纸诏书废黜了她,她只是曾经是你的妻子而已。可如今,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刘彻,刘彻——我求求你,放过阿娇吧……”
她就这样声声哭诉着,最后却跪了下来,对着刘彻长跪不起,她是刘彻的长辈,平日连行礼都是能免则免,现在竟然给刘彻跪下,刘彻忽然觉得眼前刺痛,馆陶公主说的,字字句句……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曾好好珍惜,一纸诏书废黜了她,她不过是个废后,就算是逃出宫去,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再下一纸诏书将她封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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