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扶着沈谦去了里间,见他躺下了,犹豫会儿道:“父亲,老夫人许是胡说的,她又不知当年宫里的事情。”
“你出去。”沈谦道。
沈静无奈,默默关上了门。
屋内静寂无声。
…………
这日,祁徽得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金国竟然无视他们大梁,挥兵突袭乌宿,将之灭了个七七八八,好些逃入太原,向巡抚求助,幸好当初早早调了兵马,才能将追杀的金军挡之城外。
祁徽震怒。
殿内此时站了好几位武将,都屏气凝神。
“你们看,金国到底是作何想法?”祁徽点着御桌上的舆图道,“朕刚予乌宿大汉册封不久,他就给朕下马威看,真正是岂有此理!朕一定要领兵亲征,灭了金国,看他还能不能威风!”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魏国公连忙道:“皇上,使不得,您是真龙天子,如何能去沙场?大梁,京都都不能没有您坐镇啊!再说了,刀剑无情!”
祁徽挑眉道:“朕这一出征,必要凯旋,何怕刀剑?怎么,魏国公,你觉得大梁拿不下金国吗?”
年轻帝王气势太盛,叫魏国公额头上出了汗。
陆策替他解围:“皇上,魏国公只是出于关心,皇上要亲征也是好事,可以大振士气,只不过而今什么都不曾备下,贸然去打金国,可能会适得其反,不如再等一等。以臣看,金国此举应是杀鸡儆猴,想要令周围的部族臣服,壮大金国势力。”
这完颜烈确实是有些本事,祁徽沉吟道:“朕说亲政,当然不是现在。”要赢,那就不能仓促进攻,更何况,陈韫玉很快就要临盆了,得知这个消息的话,不知她会如何。
可能会哭罢?
想到她掉眼泪的样子,祁徽就心疼,这样肯定会影响生产,还是先不告诉她好了。
“但这仗必须得打,再让完颜烈发展下去,指不定哪日真的会侵犯大梁,到时候,他准备充分,或者联合鲁思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祁徽道,“我们该早做准备,七月之前,必须进攻金国。”
那一直都是大梁的威胁,只是他忙于内政无暇顾及,但很早就清楚这一点,不除金国,大梁永无真正的安宁,故而让兵仗局制造火炮。
祁成穆道:“两军对战,粮草先行,皇上,金国兵强马壮,又在他们熟悉的草原上,我们大梁许会吃亏,故而粮草更是要充足。”
“对,”祁徽看向他,微微一笑,“你说得不错!”
得皇上嘉奖,祁成穆也笑起来,走到御桌前,指着舆图:“皇上,您看,不如从这条路线运粮草……”众人都围拢上来,纷纷出主意。
制定了计划,众人便是告退了。
唯独陆策没有走,他请命道:“皇上若是亲征,一定要带微臣前去。”
祁徽看他一眼,淡淡道:“朕带谁去都好,魏国公,杨凌,祁成穆,唯独不会带你。”
“皇上!”
“你夫人很快也要临盆了罢?”
听到这话,陆策的眸色立时变得很温柔:“是的,应该与娘娘相差不到半个月。”
看来他也天天在数日子,祁徽道:“你记得,往后,你就是太子太师,我希望昀儿由你来教导,计远,”他突然叫陆策的字,显得很是亲近,“我去亲征,这大梁必是要交给你来监管的,要说朝中文武官员,数以百计,但我只会交托给你一个人。”
“皇上……”陆策眼睛一热。
“你不要推辞,也不用推辞。”祁徽朝他笑笑,“除了长青,长春,便数你跟我在丹房待得最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而你,对朕亦是一样。”
殿内有片刻的寂静,什么声响都没有,唯有两人之间,从窗外洒下来的阳光。
陆策深深朝祁徽行了一礼:“臣遵旨。”
不必再说,一言尽在无言中。
祁徽走出殿门,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人心再难测,他身边始终还有真心,陈韫玉的心,陆策的心……
听说皇上到延福宫门口了,陈韫玉惊得连忙把手头的小衣衫收起来,又拿出一件大人的细葛布中衣,假装在绣花。
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娘娘这般鬼鬼祟祟的,不累吗?既然皇上说有绣娘做,那娘娘就专做皇上的好了。”
毛头小子要跟自己儿子吃味,娘娘满足下也没什么不好,到底是皇帝。
“哼,不行。”陈韫玉道,“夫人都给昀儿做了衣衫,我这亲娘更不能不做了!再说,皇上这毛病,不能惯着,该做的还是要做。”
宋嬷嬷忍俊不禁:“不纵容,那娘娘藏什么,光明正大不好吗?”
陈韫玉脸一红:“那也不行,皇上会胡闹。”
宋嬷嬷:……
作者有话要说:祁徽:朕怎么胡闹了?
陈韫玉:……
祁徽:这样算闹吗?
陈韫玉:……
祁徽:这样呢?
陈韫玉:呜呜呜,求不要闹了!
第58章
到得三月初,奶子府终于送了十几个奶娘过来, 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 容貌端正, 性子平和,也很懂规矩, 站有站相。
不过选奶娘, 除了品行之外, 其他的都没有奶重要,故而宋嬷嬷便是叫她们一人挤了一点出来,亲自尝了尝, 陈韫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宋嬷嬷道:“娘娘莫惊奇, 当初大公子选奶娘便是奴婢挑的。”
陈韫玉道:“这些奶真的都不一样吗?”
“当然。”宋嬷嬷擦擦嘴, “味道都有差异, ”她指了两个奶娘出来, 一个叫金氏,一个叫陶氏, 回头跟陈韫玉解释,“这奶跟吃得东西有关,但这些奶娘既然要来宫里,平日里自是没吃腥臊的,所以便是看天生的了。她们两个的奶不错,娘娘看是不是都留下来?”
陈韫玉歪头想了想:“都留下吧,万一不够吃呢。”
祁徽说儿子生下来肯定很胖,那胃口定然也不错的。
宋嬷嬷笑着应是。
稳婆也是一大早就找好了, 住在左侧殿的耳房里,这样一旦陈韫玉有点动静,也方便过来。
现在就等生了。
按照时间,还有二十天左右,想想是很短的,平日里嗖的一下就过去了,但祁徽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回去看到陈韫玉的大肚子,他开始越来越担心,甚至去问过太医好几次,生孩子会不会有事。太医都宽慰他,说陈韫玉的状况很好,应该能顺利。
祁徽想了又想,这日叫江用去陈家传话,说等陈韫玉生产那日,要请二夫人罗氏入宫。
江用回来之后,说陈家的人十分惊喜,罗氏都忍不住哭了,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祁徽点点头,低头批奏疏,但看着看着总是出神,突然站起来跟江用,长春道:“把这些都拿上,去延福宫。”
他走到外面去坐龙辇。
此时刚过未时,平日里他是不来的,陈韫玉完全没有料到,只暗自庆幸小衣服偷偷做好了,再也不用怕被他看见。
女人姿态慵懒,穿着极为宽大的衣服,脸上脂粉未施,圆圆胖胖,要说真是换了一个人,但她眼神从来未变,娇憨的神态也是,故而丝毫不觉得不同。祁徽见她在做针线活,掌中托着件中衣,一看就是自己穿的,忍不住笑起来。
瞧这样子,光晓得顾自个儿的,儿子一点不管,陈韫玉腹诽,嘴里却道:“皇上,今儿就能做好的,等我最后绣一会儿。”
祁徽凑过去:“菡萏吗?”
小小几朵在衣襟上,很别致,但男儿家用这种纹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韫玉嘻嘻一笑:“皇上,您又没叫妾身做什么样的,妾身当然就自个儿挑了。再说,皇上穿肯定好看,妾身第一天看到皇上,就觉得好像一朵莲花呢。”
那日他刚刚睡醒,穿着雪白的中衣,脸也白,清秀脱俗。
祁徽却不太高兴,男人像一朵花,这像话吗?不行,等她生完孩子,一定要去带她打猎,叫她看看自己的英武。
见他不屑一顾的样子,陈韫玉嘟嘴:“那这中衣我送给别人了。”
祁徽挑眉:“你要送给谁?”
“送给,”陈韫玉想一想,“送给我爹!”
祁徽:……
“下次绣个别的,这件朕勉为其难穿穿。”
陈韫玉扑哧一笑,心口不一。
长春跟江用这时才到,把一摞的奏疏捧进来,堆在书案上,陈韫玉惊讶极了,放下针线:“皇上要在这里看吗,不会不方便?”
祁徽寻常批奏疏时发现问题,立时就会召见大臣,在这延福宫恐怕不行。
“没事儿,就这阵子。”他坐下来,“你绣你的,朕看朕的。”
第一次这么安排。
陈韫玉点点头。
只实在新奇,总是忍不住朝祁徽看,男人伏案的样子专注认真,她差点戳到自己的手,再看,就发现祁徽也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对上,她脸上竟是莫名的一红,有种久违的不一样的心动。
她低下头。
他也没有过来。
殿内静悄悄的,各做各的,偶尔再互相看看,这样也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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