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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幼子的从容人生 完结+番外 (见喵晕奈何)


  赵怀珏不仅出身不好,而且他最可怕的地方是他太年轻了!一位四十几岁的阁老起码能在内阁里熬二十年,而反观沈炳文,谁也说不好老大人还能撑多久,这样一股可怕的潜在势力不乘其羽翼未丰扼杀在摇篮里,那日后谁还能牵制住他。
  故而,不管沈炳文愿不愿意,首辅党都不会停下对赵怀珏的围剿,搭进去一个陈旭宁算不了什么,江南士族多得是能臣,葬送个把两个无碍大局。其实他们更想除去的是赵秉安那个幸进奸佞,不是那个小畜牲,江南士族早就垂帘太子,执掌山河了。如果没有赵秉安的煽动,湖湘那些乡野愚夫也不敢叛逃,现如今那些个丧家之犬还把持着刑部胡作非为,简直是不把他们首辅党放在眼里!
  沈炳文听出了赵怀珏的冤也听出了他的怨,老人家合上眼皮,猛然觉得头疼欲裂。
  陈旭宁之事不是受他指使,但沈炳文确实放任了首辅党下势力对赵怀珏发难,甚至以后类似这般的事情定然还会发生,因为,他也在提防着赵怀珏啊。
  赵怀珏是什么样的性子没有人比沈炳文更清楚,三分重情,七分重理,为人做官虽然瞧着被动居多,可脑子里永远绷根弦。在这个学生心里,闺女与赵秉安最重,赵家次之,随后才是他们的师生情谊。
  说到底,他们师徒两个骨子里是相像的,都带着一股凉薄,只是赵怀珏没有多么大的野心,他的格局局限在了永安侯府那方寸之地,这也是沈炳文最后放弃他的理由,一个没有政治宏图的政客能指望他担起江山社稷的重担吗,以赵怀珏的心性,阁老之位便是他仕途的顶阶了。
  而且,若赵坏珏心里真的只有师生之情,他方才便不该那般逼问。沈炳文看着在最后一个纯碎的弟子在他跟前戴上面具,心神俱疲。
  高温逼汗,首辅大人在室内只着了一件中衣,这会儿他乏味而又厌倦的拍了拍赵怀珏放在床沿上的手,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
  “那你想怎么着呢,杀了陈旭宁?或者连同吴肇汉、闫子胥他们几个一起处理掉?”
  “怀珏,你真的清楚自个想要些什么吗?”
  “赵秉安年纪虽小,但从不肆意妄为,他所做之事势必会提前与你商议,若你真的无心,早该严辞推脱,不拒绝就是想要,你想要就该付出代价!”
  “你利用赵秉安把脏事都做尽了,如今反倒来问老夫,你做错了什么,怀珏,你当真以为自己腹中的心思无人可知吗?”
  窗外蝉鸣连绵,尖锐的声音犹如利剑一般将屋中所有假面戳破。
  “老师,您教过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首辅党看似花团锦簇,可从它诞生那一日起便注定这条船会被凿沉,我与您休戚相关,绑在一起除了一同赴死不会有别的结果,我不惧死,可师妹与赵家却不能遭受这无妄之灾。”
  “而且,是您先弃了我的,您与先帝交易,把我仓促推上了浙江总督这把火烙烙的交椅上,若非我适得其会,得到了苏南官谱,只怕孤立无援的我早就丧身在两江官场了。”
  “你恨老夫?”
  “不敢。”
  “怀珏只想问您一个问题,当初黄河泛灾,您是不是故意把浙江驻军调走的?”
  “我仓促登位,手上最大的依仗便是两江兵权,您的凋令来的那么蹊跷,正好赶在承宣布政使司联合地方大小衙门对总督府发难的关键时刻,我就想问问,您是故意釜底抽薪,想让我栽在两江吗?”
  沈炳文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趴在床边上的浙江总督,笑了。
  “是。”


第247章
  “老爷曾说,视怀珏如亲子, 可你做得这些, 哪像是念及丝毫情分。”
  “咳咳……”沈炳文吹了风, 这会儿感觉有些凉了, 头上的晕热散开,他就又拿起了公务。
  “赵怀珏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今日来,原就只是为自己寻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他要权利,更要名望。故而他与老夫之决裂,谁先撕破脸谁便输了。”
  “瞧着吧, 很快朝野间便会传出舆论, 所言不外是替咱们这位浙江总督抱屈。”
  “外面那些个痴儿张牙舞爪的对付人家, 却全不知早就掉进别人挖好的陷阱里了,陪着人敲锣打鼓在朝上演了多一出好戏。”
  谷氏久久不言,她眼神复杂的看着装作云淡风轻的丈夫,这翁婿俩在前朝掐成什么样她都不在乎, 可沈炳文几次三番欲置怀珏于死地, 他下手之前就没有想过女儿日后该在赵家如何自处吗。
  “至近至疏是夫妻,你如此行事就没有想过我们的女儿吗?失了赵怀珏的爱重,她会活得生不如死!”
  “所以我才说了‘是!’”
  人人都怪他,现如今连相伴四十余载的发妻也要逼他,沈炳文不是没有火气的。
  “不管有无,一切的骂名老夫都担下来了, 你以为那是为了谁!”
  “他赵怀珏若非仗着桐瑚,他敢今日这么放肆!”
  “他不过,不过是有恃无恐!”
  枉他沈炳文一世英明,自以为将软肋安置的妥妥当当,可不想到头来反倒让他头回尝到了被人拿捏的滋味。
  “老爷,放过怀珏吧,只当是你这个为父的为桐瑚尽得最后一片心。”日后沈家没落,无依无靠的闺女就是最大的牺牲品,赵汝贞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绝不会大发慈悲容留一介罪臣之女在府。
  沈炳文有气无力的倚在床头,他抬袖遮住脸颊,没有答应。
  “瑚娘的依仗不在赵怀珏身上,你放心,四五年内,老夫会约束好朝廷上的人,让他们少寻浙江的麻烦。除非五房有嗣,瑚娘在赵家的根基牢不可破,否则老夫是不会对赵怀珏下死手的。”
  想起自己膝下唯一的傻女儿,沈炳文仰头苦笑,慨叹着,“老夫最悔恨的是把瑚娘嫁给了赵怀珏,最庆幸的也是把她嫁给了赵怀珏……”
  一窗之隔,沈栗端着药盏站在转角房檐下,表情麻木。
  他向来知晓小姑母与姑父夫妻情深,也清楚沈氏宗族与永安侯府关系日益僵化的原因所在。在未到烟袋街之前,族兄们常私下里偷偷议论这位“吃软饭”的姑丈是如何挖空沈家的根基平步青云的,好像永安侯府能在六部站稳脚跟靠得都是他们沈家的提携,可如今沈栗才知道那些流言有多可笑。
  四叔祖一手养出来的豺狼反咬了一口,撕皮带肉,可笑的是,在最后四叔祖竟然还心慈手软了,就算明知道是养虎为患,但为了小姑母,他还是放任了赵怀珏堂而皇之的从沈家麾下破门出走。沈栗看不清楚在四叔祖心中,沈家与赵怀珏到底孰轻孰重。
  谷氏瞥见窗外的人影,眉头皱了一下。
  “栗儿,药熬好了就端进来,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沈炳文听见沈栗的名字,侧身往外面瞄了一眼,随即便收回脸上所有神色,专注于小几上那几分黄河发来的急报。
  京城里头日日动荡,河南那边也不遑多让。孙坤是个能臣,但委实是少了些变通,六道府郡的粮仓岂是好动的,除非把地方衙门的官吏都给杀光了,否则那些硕鼠是绝不会把吃下腹的好处吐出来的。
  “祖父,用药了。”
  “嗯。”
  浅浅一小盏汤药,忍住苦几口就没了。沈炳文用手巾擦过脸上的药啧,转头从小几上抽出一份调令,递给了沈栗。
  “你在翰林院已经待了一年半了,再空耗下去也未必有什么长进,即日起,去吏部当值吧。”
  “……是!”沈栗意识还有些恍惚,但脸上的喜色已经是不可自抑的往上涌。
  “别高兴得太早了,莫忘了,吏部已经进了一个邵柏博,同是一辈人,他可比你走得远多了。”
  沈栗的笑容一僵,顿时不是滋味。
  “邵柏博的势力是他脱离邵家独自建立的,赵秉安亦然,你既有意与此二人相争,那么老夫便给你一次机会,拿着新身份去招揽那些太原世家吧,老夫倒想看看我沈家子比旁人差在何处。”
  “孙儿一定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我沈家门楣煊赫百年,绝不会赘在沈栗这一辈。”只寥寥几句话,青年便恢复了斗志,他是沈家子弟,骨子里便有为官做宰的血统,邵柏博如今不过领先他几步而已,有了四叔祖的鼎力支持,相信他很快就会在吏部扳回一局。
  沈炳文向来看不惯喜形于色的人,偏这又是甩不掉的包袱,索性扬手将人退下,省得看着心烦。
  另一头,赵怀珏从烟袋街全身而退之后却没有急着回永安侯府,相反,他转道刑部,想去探望一下昔日同门。
  陈家满门都下在大狱里,因为赵秉安有过交代,故而陈府上的女眷都没受什么折辱,不过罪魁祸首陈岸已经快要被裕王世子给打死了,赵怀珏赶到之时,盛玖差点把人的眼睛烙瞎。
  燕长品尴尬着从世子手中夺过刑具,好言好语地先把人给哄了出去。盛玖虽喜胡顽,但为人很有眼色,一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浙江总督沉了脸色立马变身娇弱小王孙,一阵风刮得眼泪哗哗掉,赶紧回王府修养去了。
  一门之隔,赵怀珏看着落魄狼藉的陈旭宁,不知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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