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不知从哪处讨来一柄靶镜,陆迢晔将其对准苏锦萝。小妇人霍然看到镜子里头的自个儿,登时面色臊红。那绯从白净耳后蔓延,顺着脖颈,深入宫装。恨不能让人扒开了好好瞧瞧里头的风光景色。
男人喉结滚动,撑在实木圆桌边缘,盯住面前的小妇人。
小妇人蹙着眉,举着靶镜,一脸苦恼。只见靶镜里,自己发髻歪斜,口脂胭脂糊成一团,粘在面颊上,红红白白的就像是绣坏了的绣纹。
“定是你方才乱亲。”苏锦萝偏头,抓过陆迢晔的宽袖掩住脸。“都是你害的,我还要再上个妆。”
“我来替王妃上。”慢条斯理的拨开苏锦萝挡在面前的宽袖,陆迢晔将人一把抱起,直抱至梳妆台前,然后拧了帕子,替苏锦萝将脸擦干净。
除了妆,白生生一张小脸,陆迢晔拿着手里的胭脂盒,竟有些无从下手。
第74章
已近巳时, 明远备好马车,在内宅门口侯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只好腆着脸皮进去寻人。
因着马上要到中秋佳节了,那些送礼的人早早来了, 虽都被挡在了外头,但一盒盒贵重珍稀的礼品还是流水似得往静南王府里头堆。
穿过垂花门入甬道,明远远远便看到立在廊下的雪雁。
他们成亲的日子快要到了,他已经订好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也请王爷做了媒人。
今日的雪雁穿一条青白色纱裙, 外头套一件褙子,直襟对领,腋下开胯。腰部用勒帛系束,下长过膝, 袖口领边缀花纹,清浅干净, 容色温婉。明远盯着雪雁的发髻瞧,想到再过些日子, 那处便要梳成妇人髻, 就觉欢喜。
“雁儿。”明远疾步上去,笑着凑过去。
雪雁斜睨身旁人一眼, 指了指屋里, 然后摇头。
明远抻着脖子往槅扇处瞧一眼, 只见梳妆台前, 自家王爷手持螺子黛,正慢条斯理的替王妃画眉。
王妃的眉细长纤条,形如远黛青山,即使只是远远瞧着,也觉好看。
“哎呀,你这处画歪了。”苏锦萝手持靶镜,坐在梳妆台前,指了指自己左边的眉尾,埋汰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嘛。”
陆迢晔把玩着手里的螺子黛,偏头打量,然后道:“明明画的很好。”
“哪里呀,你这处画歪了,这处又画浓了,而且还一高一低呢。”苏锦萝噘着小嘴,喋喋不休。
陆迢晔低笑,伸手叩了叩她的小脑袋,“你这个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没事找事。”
苏锦萝的小嘴噘的更高。“那你方才,不也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没事找事?”小妇人还在记挂着刚才酥皮月饼的事。
陆迢晔脸上笑意更甚,他搬过一张绣墩坐在苏锦萝身边,拿过一盒胭脂道:“真是小心眼的紧。”
“我就是小心眼。”苏锦萝一把夺过陆迢晔手里的胭脂盒,扭着小脖子自顾自的调胭脂。
“哦?”男人凑上去,贴着小妇人耳畔,声音低低的带着揶揄。“有多小?我瞧着,是不小了。”
顺着男人的视线往下一落,苏锦萝立时气得面色涨红。“你,你不知羞!”
“哪里不知羞了?”男人厚着脸皮,把下颚搁在小妇人瘦削的肩膀上轻蹭,说话时细薄唇瓣上扬,贴着脖颈处滑腻的肌肤,入目吹弹即破,只看的人口舌生津。
“你,你……”苏锦萝又羞又恼。这人真是愈发不要脸了,竟还要她说出来,她哪里有脸说!
“王妃说不出来,那不若我来告诉王妃?”
“你闭嘴,闭嘴,闭嘴……”苏锦萝恼羞成怒,一把捂住陆迢晔的嘴使劲把人往外推。
男人顺势靠到梳妆台上,抬起下颚,发出愉悦的低笑声。
“爷。”屋外,传来明远的声音,“时辰差不多了,该启程进宫了。”
“不急,”男人懒洋洋道:“你们家王妃,还没洗漱打扮好呢。”
外头的明远听到这话,细想片刻,突然附耳于雪雁。
雪雁听完,面露踌躇,在明远的再三催促下,终于是去取了钥匙,开了小库,从里头捧出一只白玉盒来。
提裙跨过门槛,雪雁立在素娟屏风旁,毕恭毕敬的行礼道:“爷,王妃。前日里苏大公子派人送了一玉盒来,奴婢查验入库,里头是一枚翠钿。”
“翠钿?这是什么东西?”苏锦萝被挑起了兴致,朝雪雁招手。
雪雁上前,将玉盒置于梳妆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玉盒内,是一枚翠色花钿,全般饰物呈深绿碧色,精美犹如翠靥。乍看下,玉翠轻薄,清爽新奇。
“真好看。”苏锦萝盯着细瞧,爱不释手。
陆迢晔唇角下压,斜睨雪雁一眼。雪雁低着头,站立在旁,神色恭谨。
“这个怎么用呀?”苏锦萝奇怪道。
花钿是近日宫里头新流传出来的一种饰在额上的装饰物,苏锦萝平素对这些东西也不留心,只偶时堆换个宫花戴戴。如今一瞧,觉得自个儿真是错过了许多好东西。
皇城毕竟不愧是皇城,有这么多没见过的好东西。
“奴婢也不知如何用,”雪雁道:“王爷见多识广,定知道这翠钿该如何用法才最好。”
苏锦萝眼巴巴的看向陆迢晔。
陆迢晔掀了掀眼皮道:“这样东西是贴在额间的,不过一般女子贴花钿。”
“可方才雪雁说,这是翠钿?”苏锦萝奇怪道:“这与花钿有什么不同?”
“花钿虽样式多,但过于普通,翠钿比其更精美些。它以翠羽而制,难得可见。也不知你那大哥是从哪处去找来的。”
苏锦萝搂着玉盒傻兮兮的笑,“定是大哥亲自做的,大哥什么都会做。”说完,苏锦萝骄傲的扬起小脑袋。
陆迢晔嗤笑一声,实在是忍不住,手里的折扇就照着那颗小脑袋敲了下去。
让你骄傲!
“快,你给我贴上去。”苏锦萝也不计较陆迢晔这一扇子了,她伸手拽了一把陆迢晔的宽袖,左右晃了晃。她记得那时候在画舫上,王氏就是贴的这东西。她这翠钿,可比她的花钿好看多了。
陆迢晔大爷似的靠在那里,翘着两条大长腿,连根手指头都没动。
“王妃如此呼来喝去,可把本王当成什么了?”话说着,男人“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慢条斯理的扇了扇。
“自然是,是把你当夫君了。”话说到最后,小妇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扭捏着朝雪雁看一眼。
雪雁赶紧憋着笑,退到了素娟屏风后。
苏锦萝只觉面色臊红,她捧着手里的玉盒,推给陆迢晔,“呐,你给我贴嘛。”小妇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刻意而为之的撒娇。
陆迢晔十分受用,他撑着下颚看向苏锦萝,清冷眼眸之中泛出笑意,整张脸如寒霜初融般好看。
“再唤一声。”挑起小妇人的白细下颚,陆迢晔唇角轻勾。
苏锦萝的双眼左右乱转,红绫小嘴轻噘。“唤,唤什么呀……”
“王妃似乎很是不长记性呀?”陆迢晔懒洋洋的道。
苏锦萝瘪嘴,“哪有你这样的?旁人都是哄着来的,只有你,每次都吓唬我……”说完,苏锦萝又偷偷觑一眼陆迢晔,见人没甚反应,才又道:“我前些日子还看到明远替雪雁梳发髻呢。”
明远是贴身伺候陆迢晔的,直到现在,陆迢晔的髻发还是他梳得。而女子髻虽繁杂,但只要用心去学了,自然也不难。
“王妃拿明远与本王比?”陆迢晔凉凉道。
“我没有比。你若觉得不欢喜,你也给我梳个发髻啊。”最终目的,还是苏锦萝羡慕明远给雪雁梳的那个发髻。
其实那是苏锦萝无意中瞧见的。
她追着香香和奔奔的那四只毛绒兔子在院子里头乱窜,路过耳房的时候听到里头有动静,满以为是有绒毛兔子奔进去了,却不想进去后,里头是雪雁和明远。
明远送了雪雁一把桃木梳,然后替人拆了发髻,小心翼翼的梳成妇人髻。一开始时,手法有些生疏,但只片刻,便得心应手起来。
苏锦萝看着眼前一幕,不自禁的便想到了自个儿与陆迢晔。
她坐在梳妆台前,陆迢晔站在她身后,替她梳上一个妇人髻,两人再坐在一处,你侬我侬的画个黛眉,染个胭脂,点个口脂……想想便十分美好。
“王妃若如此说,那本王也可与王妃讨个髻发了。”
“是我先让你替我梳的。”苏锦萝瞪圆了一双眼。
“那王妃是要梳发还是贴翠钿?”陆迢晔敲了敲玉盒里头的翠钿。
看在那句夫君的份上,男人决定大方一次。
苏锦萝纠结半响,终于还是忍不住点了点那枚翠钿。实在是太好看了。
陆迢晔挑眉,朝外吩咐道:“去将本王沾合羽箭的明胶拿来。”
“是。”明远应了,站在户牖处等片刻,然后迈步进去。这东西,他一早让雪雁去取翠钿的时候就让丫鬟备上了。
“这个明胶要抹在我额上吗?”苏锦萝看一眼那黏腻腻的胶,“不会沾了之后取不掉吧?”
“王妃若不用这胶,还有一法子。”
“嗯?什么法子?”苏锦萝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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